寅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时,御史府地牢飘起了混着铁锈味的雨丝。张极盯着牢房里赵掌柜青紫的面孔,食指抚过尸身脖颈处细若发丝的勒痕——这不是普通狱卒能做到的手笔。
“昨夜当值的守卫全换了生面孔。”亲卫压低声音,“说是右相体恤大人查案辛苦,特地增派人手。”
张极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牢房角落的食盒。掀开漆盖,半块桂花糕上的牙印还沾着血沫,正是赵掌柜死前拼命塞进砖缝的证物。他突然捏碎糕点,指尖拈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暗纹竟是西域进贡的雪狼图腾。
“备马!去西市胡商聚集区!”张极抓起佩剑疾步而出,却在府门前猛地勒住缰绳。雨幕中,张家商队的玄旗正在街角一闪而过,领头的青年披着黛色斗篷,兜帽下露出半张瓷白的脸。
张泽禹似有所觉地回头,隔着雨帘抛来个玉瓷瓶。张极凌空接住,掌心顿时漫开温润药香。
“尸毒入肺三个时辰必死。”那人声音裹在雨声里忽远忽近,“张大人若是想活着查案,最好现在服下。”
同一时刻,城北永宁坊的张家货栈却是另一番景象。二十辆蒙着油布的马车悄然驶入,车辙在青石板上压出三寸深的痕。张泽禹摘了斗篷倚在二楼的酸枝木榻上,听着檐角铜铃在雨中叮咚作响。
“少爷,幽州来的货有问题。”账房先生捧着册子的手在发抖,“第三车本该是上等粳米,可底下埋的全是...是掺了观音土的陈粮。”
张泽禹把玩银匙的手倏然收紧,匙柄在琉璃碗沿磕出清脆的响。他突然掀开窗边垂落的茜纱,暴雨冲刷着马车缝隙里漏出的灰白粉末——那正是北方军粮中掺的毒土。
“截了多少车?”
“七日前从幽州出发的十二支商队,有九支在沧州地界被换了货。”暗卫呈上沾血的账本,“押运的镖师全死了,伤口看着像北狄弯刀,但...”他翻开某页,指腹抹过一道剑痕,“这力道分明是中原武林的路数。”
张泽禹突然将整碗药茶泼在账本上,墨迹晕染处竟显出暗红的图腾——与张极在牢中发现的金箔纹样分毫不差。他瞳孔骤缩,父亲临终前抓着玉佩嘶吼“血狼现,天下乱”的画面猝然浮现。
西市胡商馆内,张极的剑尖正抵着粟特老者的咽喉。十二枚金箔在案上排成星图,映着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
“雪狼图腾是北狄王庭密使的印记。”老者喉结在剑下滚动,“但三年前漠北一战后,这种金箔就该绝迹了...”他忽然盯着某处金箔的切割痕迹,“等等!这齿痕是长安西郊官铸坊的模子!”
惊雷劈开夜空时,张极与匆匆赶来的张泽禹在巷口撞个正着。两人手中物件同时落地——半枚染血的军符,半块裂开的玉佩,断口处竟严丝合缝。
“十年前北疆先锋军的调兵符?”张极猛地揪住张泽禹衣领,“怎会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