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的倒影

冰箱密封条断裂的脆响像按下开关。林宴后撤半步撞上料理台，不锈钢台面传来的寒意顺着脊椎上天灵盖。镜中倒影的裁纸刀突然刺穿镜面，尖在现实世界划出淡蓝色的裂痕。他抓起滑到脚边的血衬衫格挡，布料撕裂声里迸出棉絮和金粉——这些剧院现场特有的微粒在厨房灯光下形成短暂的金色雾障。

"技术科确认监控是和平剧院！"小王的喊声从地板上的手机里炸开。林宴用皮鞋碾碎屏幕的前一秒，看到影手腕内侧光滑的皮肤——那里本该有的月胎记。照明灯剧烈频闪，在彻底黑暗降临前，他听见内侧传来相纸摩擦的声响。手指摸到刺绣口袋的瞬间，倒影发出变调的女声："为什么不要我？"这个声线像生锈的钢钉扎进太阳穴——十二年前妹妹被绑架前夜，正是用这个声问他能不能把草莓发卡她戴。

彻底敞开的最后半秒冷光里，林宴看清照片：六岁生日合照上，妹妹脖子挂着的贝壳项链与女尸佩戴的完全一致。而倒影正他从未有过的狰狞表情，将裁纸刀捅向他的喉管——

刀尖离动脉还有三厘米时，宴侧身滚进流理台下方。陶瓷刀架砸在镜面上，无数碎片冰雹般落。倒影的冷笑突然高频啸叫，仿佛有台老式收音机在他气管里。借着冰箱频闪的冷光，林宴看到自己右手的婚戒——那枚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铂金指环，正在黑暗里渗出淡荧光。

"林顾问！和平剧院监控显示您您同时在两个入口刷卡！"小王从粉碎的手机残骸里断续传出，"技术科说红外成像显示...显示那个您的手腕内侧裁纸刀捅穿大理石板的声音截断了通讯。林宴看着刀尖从自己耳侧贯穿而出，带出的屑溅在嘴角泛起石灰的。倒影突然松开刀柄，被镜面裂缝吞没的右手像在空气中的蜡像。厨房陷入绝对黑暗的刹那，血衬衫口袋里滑出的照片背面触到了他的指尖——油墨印刷的日期在2009年6月17下面，有人红潦草地画了个月牙。

冷藏室的金属隔层突然发出被指甲抓挠的声响。林宴摸流理台上的冻肉锤时，听见自己童年卧室的窗棂声——十二年前那个雨夜，妹妹失踪前五分钟，木窗就是这种被风吹动的吱呀。深处传来黏腻的蠕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冷冻肉块之间挤出人形。

"哥哥胎记在右手腕。"倒影的声音突然从抽油烟机排气口里渗出，每个字都带着冰箱冷凝管的水滴声，"但我的在左手腕。"

冻肉锤砸声源，林宴看见自己左腕内侧浮现出淡青色月牙——那根本不是皮肤组织，而是皮下毛细血管发光纹路。锤子击中的金属表面突然泛起水波纹，倒影完整地从不锈钢冰箱门里迈出来，裁纸刀不知何时变成了染血的冰。

“那年。"倒影用妹妹的声线说着，冰锥尖端挑开自己左口，"儿童医院抽血时，护士把检测标签贴错了。"月牙胎记在黑暗泛着磷光，与照片背面的红笔涂鸦完全重合。

冷藏室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林宴的余光瞥见血衬衫正在地板上无风自动，逐渐拼出"凤凰剧社"的烫金字形。倒影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冰锥在瓷砖上敲出清脆的颤音——后颈浮现出条形码般的黑色印记，女尸解剖报告里提到的皮下编码如出一辙。

"查剧社2009年的儿童演员名单。"倒影的声音突然变成小王的口吻，随即又混入女尸临终时的气声，"特别是六月..."

厨房突然被警笛声灌满。林宴抬头时，倒影正被某种无形力量拖回镜中，挣扎的指尖在冰箱门上刮出带血的指痕。窗外警车的探照灯扫过天花板，瞬间照亮了料理台上那张被忽略的便签——用金粉写着今晚十点零三分的和平剧院座位号，墨迹未干地晕染着冷藏室特有的霜花。

冻肉锤从颤抖的指间滑落，砸碎了地砖上凝结的薄冰。林宴看向自己开始泛青的左手腕，月牙形纹路正随着警笛频率明闪烁。血衬衫最后动了一下，露出内衬上被忽略的绣字——行歪斜的"救救我们"下方，整整齐齐缝着个贝壳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