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维兹南牵着蜜可走向镇学堂，瑞斯特与莉希雅沉默地跟在三步之外。石板路上，蜜可的书包挂坠叮当作响，莉希雅的军靴却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虚浮无力。
路过挂着褪色风铃的杂货铺时，维兹南停下脚步：“两位不妨在此稍候，学堂不让外人进。”
他指了指货架上的粗制地图，“西边只剩三户牧羊人，再过去便是未知区。”烟斗敲了敲地平线方向盘踞的灰雾，“当年人类和魔族杀红了眼，才从它们手里啃下这片地”如今人类生活的地方叫做已知区。
莉希雅的视线掠过杂货铺墙上的粗制地图，已知区的边界被炭笔潦草地圈出，而未知区的空白处爬满污渍，像一块未愈合的溃疮。
学堂的钟声惊起一群灰鸽。瑞斯特倚在广场长椅上，看莉希雅蜷坐在三步外的石阶，目光盯死帝国新贴的战争宣传。旗面上象征帝国的红色短剑刺穿了她故乡的名字，而她的影子正被烈日蒸得模糊。
“往东走，先去摩棱斯克的王城。”他突然开口。
莉希雅的睫毛颤了颤，未应声。
“找座小镇，打零工，或者……”后半句卡在喉间。他摸向怀表裂纹，第九道裂痕的灼痛仍未消退，三圈分针转动跨越三千里，这精准却遥远的落点，究竟是幸运还是诅咒？
铁罐滚落的哐啷声打断思绪。莉希雅碰翻了台阶边的空罐，惊得啄食面包屑的灰雀四散。她僵坐着，任由罐子滚入阴影，仿佛被钉在石阶上的标本。
夕阳将石板路染成铁锈色时，四人再度同行。蜜可的书包沾满泥点，辫梢的蒲公英随步伐轻颤，手里攥着半融的麦芽糖。“姐姐！这个给你！”她将糖硬塞进莉希雅掌心。
少女的手指机械地蜷起，糖浆从指缝渗出，在暮色中泛着暗红光泽。
“明天是休息日，大姐姐可以带我去屋后的草地玩吗？”蜜可拽住莉希雅的袖口摇晃，未愈合的冻疮蹭过粗麻布料。
少女猛地抽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军服袖口的磨损线头，十七年人生里，福茨高级军官学院的课程只有剑术与阵型推演，连毕业典礼都直接奔赴战场。此刻面对孩童的亲昵，竟比直面魔导炮阵列更让她恐慌。
瑞斯特突然驻足，军靴碾碎石板缝间的枯枝：“明天哥哥姐姐都陪你去。”
蜜可欢呼着跑向石板路尽头：“说好了！我要把珍藏的玻璃珠都带上！”
莉希雅垂首盯着掌心，糖浆已凝成蛛网状。许久，她极轻地朝瑞斯特点了下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人示弱。
“来追蜜蜜呀！”小女孩的笑声撞碎暮色。“我们来比比谁先到家！”
……
“阁楼的楼梯窄，夜里下楼当心些。”维兹南推开小屋门，木阶吱呀声惊起梁上夜枭，“热水在炉子上温着，需要随时添柴。”
瑞斯特点头，余光瞥见莉希雅正盯着糖浆发呆，暮色吞噬了她最后一丝表情，唯余轮廓如风蚀的断碑。
一夜无话.....
莉希雅尚未来得及睁开惺忪的睡眼，蜜可便扑到床边摇晃："姐姐快起床！今天说好要带蜜蜜去玩的！"
瑞斯特立在门边，仍穿着骑士团的墨色高领礼服，腰间佩剑随晨光泛着冷冽的银芒。他目光扫过莉希雅头顶，卡洛琳夫人赠送的黑色小皮帽压住她额间军帽勒痕，将少女凌厉的眉峰衬出几分稚气，倒像是寻常富商家的清秀女儿。
三人穿过库屋后的小山坡。晨雾在草叶间织起灰绡，野花与荆棘藤蔓纠缠疯长，蜜可攥着莉希雅的袖口蹦跳前行，裙摆扫过蓟草尖刺时，带落一串晶亮的露珠。
"姐姐看！这朵像不像琉璃灯？"小女孩指向一簇蓝紫色野花。
话音未落，她又举起沾满夜雨的紫色鸢尾："这个！像不像庆典的烟花？"
莉希雅下意识后退半步。在福茨学院的十年里，教官教会她辨识三十七种毒花的纹路，却从未教过如何伸手接住一朵沾着童真的花。
愣了好一会，她才轻吐出一句："嗯。"
四处嬉闹的蜜可累了，瘫坐在草地上喘气："哥哥姐姐以前是做什么的呀？听爸爸妈妈说，你们会魔法！"
"我曾是骑士，这位姐姐是军官。"瑞斯特屈膝坐下，佩剑横置膝头。
"骑士……是什么呀？军官又是什么？"小女孩揪着草叶，歪头盯着瑞斯特的剑，"和铁匠铺的叔叔一样会打铁吗？"
“骑士是用剑守护大家的人，军官是用智慧指挥大家的人。”瑞斯特指尖轻弹剑鞘，挥剑划出一道弧光，剑风斩断远处蓟草：“骑士会用剑守护你这样的人。”
“哇！蜜蜜也要学这个！”她跳起来模仿挥剑动作，橘红发梢甩出细碎金光：“蜜蜜要成为一个像大哥哥这么厉害的人。”小蜜可双手叉腰，神气的样子颇为可爱。
那得先努力学习才行。”瑞斯特蹲下身，轻捏女孩泛红的脸颊，“读书、礼仪，还有魔法基础。”
“蜜蜜可以学习魔法吗？”她的大眼睛闪烁着一抹抹精光，好像看到了威风帅气的自己。
"魔法通过媒介分为三种。"瑞斯特指尖掠过草叶尖端，几缕淡绿色光点从草叶间浮起，如同萤火虫般萦绕在他掌心，"这是精灵魔法，也就是与自然中的精灵共鸣，通过它们，你可以调动大自然的魔力。"
"它们是精灵，虽无形体，却有灵性。"瑞斯特示意她摊开手掌，光点汇入她指缝。
"它、它是活的？！"蜜可屏住呼吸。
瑞斯特笑了笑，"你是被精灵偏爱的孩子，试着呼唤它们吧。"
蜜可笨拙地捧起一株蒲公英："请、请来玩……"
话音未落，白色光点从蒲公英绒球中涌出，在空中交织成闪烁的光网，仿佛星尘坠落人间。
"它们真的来了！"
莉希雅倚着枯树旁观，忽然并拢双指。暗红魔力从她周身涌出，将光网强行染成血枫色："这是第二种，以自身为容器吸收魔力。但你的天赋不在此处。"
"第三种呢？"
"用沉睡地底千百年的宝石施法。"瑞斯特抛出一枚琥珀色晶石，地面陡然窜起金色火墙。光点精灵聚在蜜可肩头跃动："宝石封存着来自大地的魔力，使用之后，可能要数百年时间重新吸收它的力量。"
蜜可伸手，焰流竟温顺地绕开她指尖，精灵正与宝石魔力追逐交融奇异的景象让蜜可为之一震。
"记住，精灵是朋友。"瑞斯特将失去光芒的晶石放入她掌心，"它们选择你，远胜过任何宝石或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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