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城楼下，文帝亲自为万松柏与文子昆送行。文帝、太子与万松柏正在话别，文帝道：“万老弟，朕把太子交给你了……”万松柏豪迈地拍着胸膛道：“陛下放心，有老万在，定会尽量护太子无恙。”

这时，军队前方，程始身旁站着一个身穿普通盔甲却器宇轩昂的陌生男子，此人正是宣神暗给太子找的师傅，也是易容隐藏身份的乾安王世子——文轩。文轩看向城楼一角，坚定地微微点头。程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宣神暗一身红衣，发丝与衣裙随风飘动，仿若一抹红日，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她轻轻微笑点头。

程始想起昨夜嫋嫋回家说起长秋宫家宴的事，嫋嫋还带回些皇后让带给她母亲的贵重药材补品，以及给萧沅涟漪的一些名贵布匹首饰。这些东西看着不似出自宫中，却异常名贵。程夫人还在感慨礼重，可嫋嫋却说这是皇后让她去嫁妆里挑的，后面觉得不够贵重，又亲自挑了些。程家众人听后皆震惊且受宠若惊。

程始也听万松柏说过宣神暗当年监国摄政之事，那日在朝堂上，她单薄的身躯却散发着坚毅与皇家威仪，不愧是世家嫡女。文帝也注意到程始旁那陌生男子，看二人目光皆望向城楼一角，他也随之望去，便看到宣神暗站在那里，那景像仿若仙女飘然而至，瞬间令人移不开眼。

宣神暗看着大军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中。突然，身后响起声音：“神暗，可放心，万老弟跟朕一起征战过，行军布阵没问题，子昆交给他定无恙。”文帝说着走到宣神暗旁。宣神暗未回身，也未像往常一样行礼，她心里并不担心太子，她知道有兄长在，子昆定不会有事，这次也可让子昆跟着兄长学习政事、行军、带队等帝王之术。她只是另有思索，兄长和子昆此去北疆，北疆有匈奴部落，回纥城是匈奴首都，如同汉朝的洛河上城。如今的回纥王是清河崔氏的崔寻，老回纥王征战一生，年过半百才得一女，十分珍贵，这便是现今的回纥王后。而白鹿书院那个崔寻只是用崔寻身份求学的乾安王世子文轩，现在和二皇子一起去的不过是个侍卫假扮的，为瞒文帝耳目。崔寻、文轩与袁善见的父亲袁立，当年宣太公在世时都给他们授过课，三人关系极好。随着宣神暗出落得越发大方，三人对她都生出不一样的情愫。

直到宣氏在战乱中没落，老乾安王接妹妹一家入府。宣神暗在王府寄人篱下时便没见过崔寻，袁善见之父袁立在家族安排下娶了袁善见母亲，宣神暗也在舅父安排下与文帝联姻。

这时文帝又道：“神暗昨夜不是说今日不来，怎么躲在这儿？刚刚怎么不直接去送行？”宣神暗听后，用不冷不热的声音答道：“妾去了，只会让太子更放心不下，心中更拖泥带水。”

文帝收回看向楼下大军的视线，缓缓看向旁边的宣神暗，说道：“这些日子神暗都在习读兵书，有不解的还向万松柏求经验问道，还从嫁妆里挑贵重物品送万府众家眷……”说着伸手想将宣神暗揽入怀中，却不料宣神暗转身面对文帝，面带轻笑，言语清淡道：“陛下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妾站在这里对吧？”文帝点点头，抽回半空的手，不解地看着她。

只见她眉目俊秀，容颜清丽，眼神清澈，不再是以前总带着淡淡哀伤的眼神。宣神暗轻微抬头对上文帝眼睛，风轻云淡地说：“当年陛下每次出征，妾便在此目送，前线战报传来，朝堂上以小越候为首的景升功臣频频向妾施压，妾便来此盼夫归，想着等夫君归来便不用这么辛苦了……”

文帝听着，心弦似被波动。自己每次征战都会看一下城楼，却不会多留意四周，带着阿恒出征都忘了后方还有她镇守，只因阿恒不舍分开，自己甚至把和阿恒的孩子都给她。不想那些本就与乾安王不和的景升功臣会如此为难她，她也只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世家嫡女。当初除了她生子昆时自己在旁，其余子女都是她独自一人。而阿恒，自从神暗成为皇后便一直随自己出征，与自己基本不曾分离，所生每个子女自己皆在旁。神暗那边，自己只在前线看家书知道自己又当父亲了。到小五时，她既要兼顾朝堂，又要照顾众多孩子，还要保证后方安定，及时给予前线征战的自己足够粮食军饷保证大军日常用度。大军尽数随自己出征，留在后方的只有部分。不知当时那些以小越候为首的景升功臣，占着最早随自己出征的功绩，心里不服，觉得她抢了阿恒的后位，给她使了多少绊子。同时，天下未大定，匪徒、乱军、谋反到处都是，当时的她该有多疲惫、多危险。自己一日未归她便担一日责。而自己呢，带着阿姮出征，阿恒生子端（三皇子）时，大军为此停滞半月不行，浩浩荡荡的大军每日军饷粮草开支都是一笔费用，这些费用来自于后方她的稳定供给。自己虽是高祖第九世，可家族早已一贫如洗，越氏虽鼎力相助，但在当时群雄涿鹿的情况下也显得杯水车薪，不过是最初就跟随自己。宣氏却是世代富甲，当初乾安王的联姻，虽十万兵马不全归自己指挥，但在当时局势下对自己也是如虎添翼，乾安王室也屡立战功。自己与她成婚后，一路屡战屡胜，越变越强。大婚当日，乾安王世子醉酒闯入婚房，揪着自己的婚服恶狠狠地说：“文秀，你会实现你的愿望登上九五之位，但你要知道这是音音带给你的，望你能善待于她。”自己当时还很莫名其妙，“音音”该是她的小名吧……难怪她那日在朝堂上说她宣神暗对得起天下百姓，担得起国母之责，除了对不起文氏列祖列宗把子女教育成性格软弱、轻易让人利用……要么蛮横霸道……

就在文帝回首这些往事时，翟媪到来对两人行礼道：“皇后，少商君回长秋宫来了。”宣神暗一听，对着文帝行礼后便带翟媪回长秋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