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流浪班

天乐的掌心带着温热的汗，攥着徐涛穿过熙攘的步行街时，尾巴尖紧张地卷成小圈。霓虹灯光映在他发间，把姜黄色的绒毛染成蜜色，徐涛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皮鞋踏在石板路上的响，在某个转角突然被拽进潮湿的巷口。

“可以睁开了。”

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颤抖。徐涛睁开眼时，霉味混着旧报纸的气息扑面而来，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照亮了墙面斑驳的涂鸦——那是用粉笔和蜡笔涂成的笨拙字母，“A”旁边画着骨头，“B”后面跟着歪歪扭扭的尾巴。

“这是……”

“流浪兽人识字班。”天乐的尾巴扫过墙角的破课桌，桌上摆着缺角的字典和咬痕斑斑的笔记本，“十年前你救我的第二天，我在垃圾桶里捡到本儿童绘本，跟着上面的画学了‘徐’字。”他用尾巴尖勾起本泛黄的《格林童话》，书页间掉出 dried 的野莓，“后来遇到老狍子兽人，他教我用尾巴沾着雨水在地上写。”

徐涛的指尖抚过课桌上的刻痕，某道浅痕里嵌着细小的绒毛——是天乐的。墙角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歪歪扭扭的“谢谢”，旁边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其中一个拖着蓬松的尾巴。他忽然想起每次回家时，茶几上用尾巴摆成的字母“WELCOME”，原来每个扭扭曲曲的笔画里，都藏着无数个在巷口学字的深夜。

“人类总以为兽人靠本能生存。”天乐的犬齿轻轻咬住他指尖，像在掩饰紧张，“其实我们会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刻在每片能找到的平面上——树干、墙根、甚至……”他的尾巴扫过徐涛掌心，“你的掌心。”

远处传来巡夜人的脚步声，天乐突然拽着他躲进课桌下。狭小的空间里，徐涛听见对方心跳声震耳欲聋，尾巴卷着他的脚踝轻轻晃。头顶的灯泡终于熄灭，黑暗中，有温热的鼻息拂过他嘴唇，犬齿擦过皮肤时，某处墙面突然亮起微光——是天乐用荧光涂料写的“徐涛”，旁边画着摇尾巴的小狗。

“我学会的第一个词是‘肉包子’，”天乐的声音混着旧木头的味道，“第二个是‘徐涛’。”徐涛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在掌心，低头才发现是滴眼泪，正被天乐用尾巴尖小心地卷走，“怕你嫌弃字丑，练了三年才敢在玻璃上给你留言。”

巷口的风掀起破旧的窗帘，月光里，徐涛看见课桌上新刻的痕迹——是今天的日期，旁边画着两个交叠的骨头，中间嵌着颗玻璃弹珠。他忽然想起市政厅档案里那句“兽人学习能力等同于人类儿童”，却在此刻明白，有些字从来不是用墨水写成，而是用十年如一日的、毛茸茸的执念。

“天乐。”他握住对方卷着自己手腕的尾巴，在黑暗中轻轻晃了晃，“你的字……比任何印刷体都好看。”怀里的兽人发出哽咽般的呜咽，尾巴猛地缠住他的腰，契约标记在相贴的皮肤下发烫，像把星星揉碎了，撒进彼此的灵魂。

巡夜人的脚步声渐远，天乐松开他时，尾巴尖勾来支粉笔。徐涛看着他在课桌上一笔一划写“喜欢”，尾巴扫出的弧线里，荧光涂料的碎屑纷纷扬扬，像场不会落幕的流星雨。原来有些答案，早就藏在每个歪扭的笔画里——那是跨越物种的、最笨拙也最温柔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