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把教学楼的红砖墙晒得发烫，沈知许趴在课桌上数林暮云转笔的次数——那支樱花图案的自动铅笔在少年指间划出银弧，第27圈时突然停住，在草稿纸上洇开团墨渍。
“错题本借我。”沈知许戳了戳林暮云的后背，指尖触到对方骤然绷紧的脊背。少年递过本子时，封皮内侧滑出张泛黄的纸飞机，机翼上用修正液画着歪扭的笑脸，机腹写着极小的“沈”字。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器材室，林暮云蹲在地上给奶猫冲羊奶，校服袖口滑到手肘，露出内侧三道浅红抓痕——和他在原主手机相册里看到的，2018年深秋的照片里，那个被篮球砸中后撞在铁丝网上的少年，伤口位置分毫不差。
“下午帮我盯着小花。”林暮云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划过课表上用荧光笔圈住的“宠物医院”，“疫苗本在我抽屉第二层。”说话时始终没抬头，却在沈知许应下的瞬间，往他手里塞了颗水果糖，包装纸是温热的。
图书馆顶楼的阳光斜切过整面落地窗，沈知许蹲在书架后整理旧物，忽然在《动物行为学》里翻到封信。牛皮信封上贴着褪色的星星贴纸，收信人栏写着“沈知许收”，落款是三年前的秋分，字迹工整得像被尺子量过。
信笺在指尖簌簌发响，墨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薄荷味。林暮云在信里说，便利店新出的草莓冰沙其实很好喝，只是每次他买的时候，沈知许总把吸管抢走；说篮球场上被撞破的膝盖，其实不疼，只是想多看对方一眼；说那张被画满猫脸的数学卷子，他偷偷收在储物柜最深处，折角都用透明胶仔细粘过。
“找什么？”林暮云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阴影笼罩住信纸上的字迹。少年抱着刚借的《猫咪营养学》，校服领口敞着，锁骨下方的痣在光斑里明明灭灭，像粒随时会融化的糖霜。
沈知许慌忙把信塞回书里，却看见林暮云耳尖迅速烧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拉链——那里挂着个褪色的钥匙扣，是只抱着篮球的企鹅，和他笔记里的简笔画一模一样。
“晚上去天台吗？”沈知许转移话题，掏出手机里存的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正好给流浪猫搭防雨棚。”他没说下午在旧物箱里翻到的，原主高三那年的日记本，某页用红笔重重写着：“林暮云怕打雷，像被淋湿的猫。”
暮色漫进操场时，沈知许在双杠后找到蜷缩成一团的林暮云。少年抱着件洗旧的校服，指节捏得泛白，听见雷声就往阴影里缩。沈知许轻轻蹲下身，把人连校服带书包圈进怀里，感受着对方剧烈的心跳撞着自己锁骨。
“不怕。”他学着林暮云哄奶猫的语气，指尖顺着对方后颈发梢慢慢捋，“你看，小花和它的孩子们在纸箱里睡得很香。”闪电划过天际的瞬间，他看见少年睫毛上凝着的水珠，比三年前照片里的更加清亮。
防雨棚搭到一半时，暴雨倾盆而下。沈知许把唯一的雨衣盖在猫窝上，转身就被林暮云拽住手腕——少年不知何时把校服脱下来，罩在两人头顶，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却固执地把他往怀里带。
“笨蛋……”林暮云的声音混着雨声，却清晰地撞进耳膜，“上次在便利店，你把最后一串鱼丸让给我，其实我都知道。”他指尖划过沈知许被雨水打湿的眉骨，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给你的。”
铁盒里躺着枚银色的铃铛，缀着极小的樱花吊坠。沈知许想起半个月前在救助站，他随口说“小花戴上铃铛会很可爱”，没想到少年默默记到现在。雷声再次滚过时，林暮云忽然把铃铛塞进他掌心，自己却别过脸：“戴上的话……就能听见你在哪里了。”
晚自习的铃声在雨幕中显得遥远，沈知许摸着掌心里温热的铃铛，忽然想起信里未拆封的最后一页——那句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此刻正随着少年发梢滴落的雨水，在他心尖晕开圈又一圈的涟漪。
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变成“25天”，沈知许在储物柜深处找到本新的笔记本。扉页贴着张拍立得照片：他靠在天台栏杆上给小花梳毛，背后的林暮云正偷偷往他书包里塞什么，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棵正在靠拢的小树。
夜风裹着晚开的桅子花香涌进窗户，沈知许看着正在给奶猫剪指甲的林暮云，突然发现少年校服内袋露出半截信纸——是他今天在图书馆没看完的那封，边角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原来有些心事，早就该在潮湿的夏夜里摊开，就像此刻少年泛红的耳尖，和他掌心永远为对方留着的温度。
纸飞机从邻桌轻轻掠过，机翼上的笑脸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沈知许忽然明白，那些被原主错过的温柔，那些藏在错题本里的心跳，终将在这个被改写的夏天，化作他和林暮云之间，最绵长的牵念。就像此刻窗外的暴雨，终将停在黎明前的最后一道闪电里，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晨光中舒展羽翼。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