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消毒水味刺得沈知许鼻尖发酸。他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瓶,听着旁边床位传来的翻书声——林暮云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领口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指尖在《数学分析》上划出流畅的批注。
“伤口还疼吗?”校医阿姨递来温热的红糖水,“多亏你同学送你来,不然淤青要更严重。”
沈知许下意识看向林暮云。少年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耳尖微微发红,却始终没抬头。他想起被拽到球场边时,林暮云指尖掐进他锁骨的力度,以及转身时悄悄扯正他衣领的小动作——那个瞬间,少年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颤动,像只想要展翅的蝶。
“我自己能走。”沈知许接过阿姨递来的药膏,“谢谢啊。”
“跟同学客气什么?”校医阿姨笑着收拾药箱,“他啊,抱着你冲进来时,脸白得跟纸似的,比你还紧张。”
吊瓶里的液体滴答作响。沈知许看见林暮云的指尖猛地捏住书页,纸角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突然想起原书里的情节:原主在篮球赛受伤后,曾让林暮云去买冰镇汽水,却在对方回来时把水泼在他头上。而现在,少年的书包侧袋里,正露出半支他常用的薄荷润唇膏——那是今早沈知许随手塞进去的。
“要帮忙上药吗?”沈知许晃了晃药膏,故意凑近。
林暮云猛地合上书,耳尖红得滴血:“自己没长手?”话虽这么说,却在沈知许掀开球衣时,乖乖地拧开药膏盖子,指尖沾着冰凉的药膏,轻轻点在他肩头的淤青上。
温热的呼吸扫过脖颈,沈知许能清晰感受到少年指尖的颤抖。药膏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混着雪松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当林暮云的拇指不小心蹭到他锁骨处的旧伤时,他听见少年极轻地倒吸一口凉气。
“疼吗?”林暮云的声音软下来,像浸了水的棉花。
“不疼。”沈知许盯着他泛红的眼角,突然想起图书馆那晚,林暮云偷偷在PPT里藏的猫咪图案,“就是有点饿。”
便利店的饭团在塑料袋里散发着热气。沈知许咬了口金枪鱼口味的,看着林暮云坐在床边,膝盖上摊开的笔记本早已不是数学题,而是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简笔画——穿球衣的企鹅正在投篮,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冰山。
“画得真丑。”沈知许笑着指了指企鹅的圆肚皮。
林暮云猛地合上本子,耳尖几乎要烧起来:“要你管!”他突然站起来,抓起书包就往外走,“我、我去给你打热水。”
门“咔嗒”关上时,沈知许看见他留在床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红枣粥的甜香扑面而来,米粒煮得烂熟,上面还飘着几颗去核的桂圆——这是他上周在食堂说过的“小时候生病时妈妈常煮的粥”。
暮色漫进医务室时,沈知许的吊瓶终于打完。他抱着保温杯走到宿舍楼下,看见林暮云正蹲在台阶上,指尖逗弄着三花流浪猫的尾巴。少年的白衬衫被晚风吹起,露出一小截腰窝,皮肤在路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小花吃饱了?”沈知许蹲下来,指尖划过猫咪柔顺的毛发。
林暮云猛地缩回手,耳尖红得能滴血:“谁、谁让你跟过来的!”他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盒,“给你,草莓糖。”
铁盒上贴着便利贴,歪歪扭扭写着“别饿死”。沈知许打开盖子,里面整齐地码着十二颗糖——正是他每天塞进林暮云抽屉的数量。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把自己裹在冷硬外壳里的少年,早已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将那些笨拙的善意悄悄收进心底。
宿舍里,沈知许对着镜子涂抹药膏。门突然被推开条缝,林暮云的指尖递进来个热水袋:“热敷对淤青好。”不等他反应,门又迅速关上,留下少年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热水袋还带着体温,沈知许贴在肩上,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压低的咒骂:“沈知许这个笨蛋,居然真的用身体去挡……”
他对着门板轻笑,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草莓糖。窗外的月亮爬上梧桐树梢,将树影投在墙上,像极了某个少年耳尖的红晕。而他掌心的热水袋,暖得能融化所有冰雪,让这个原本充满敌意的世界,渐渐染上温柔的色彩。
手机震动,弹出班级群消息:“沈哥居然让林暮云帮他上药?”“靠!这还是我们认识的沈少吗?”沈知许看着屏幕,突然想起原书里的结局——那个在雨夜横尸街头的沈知许,永远不会知道,当他改变欺凌的轨迹,换来的不只是自救,还有一颗逐渐向他敞开的、比星光更璀璨的心。
而此刻,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塑料袋的窸窣声。沈知许打开门,看见地上放着袋新鲜的荔枝,每颗都被细心地剥去了外壳,果肉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他突然明白,有些靠近不必说出口,就像春雪融化时的细流,虽无声,却早已在彼此心中,汇成了一条温暖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