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晨会的阳光格外刺眼,沈知许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校服领口被汗水浸得发皱。麦克风在掌心发烫,他盯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终于在第三排角落找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睛——林暮云倚着梧桐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纽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
“下面,由高二(3)班沈知许同学发言。”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沈知许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今天,我想向一个人道歉。”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林暮云同学,对不起。”
全场哗然。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沈知许看见自己曾经的“小弟”们目瞪口呆地交头接耳,远处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满脸难以置信。只有林暮云一动不动,指尖捏紧纽扣,指节泛白。
“过去半年,我多次对你实施语言暴力、肢体欺凌,甚至故意毁坏你的财物。”沈知许直视着林暮云,声音渐渐平稳,“这些行为没有任何理由,都是我的错。”他弯腰鞠躬,刘海垂落遮住发红的眼眶,“我知道道歉太晚,但我想告诉你,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
掌声突然消失。沈知许直起腰时,发现林暮云正盯着他,瞳孔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被搅乱的深潭。少年突然转身,校服衣角在晨风中扬起,快步走向教学楼。
“林暮云!”沈知许下意识地追上去,在拐角处拦住他。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在林暮云冷白的脸上划出明暗交界线,他看见少年睫毛在眼下投下颤动的阴影。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暮云的声音极低,带着压抑的颤抖,“又想耍什么新花样?在所有人面前扮演悔改的好人,然后背地里——”
“没有!”沈知许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这是你被我撕毁的错题集,我重新抄了一遍。”他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是工整的解题步骤,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熬夜赶工的痕迹,“每道题我都查了资料,写了批注......”
林暮云的目光扫过笔记本,指尖微微发抖。沈知许看见他喉结滚动,突然伸手夺过本子,转身塞进书包。动作粗暴,却小心翼翼地护着书角。
“别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一切。”林暮云背对着他,声音闷得像是含着水,“我不会相信你这种人......”他突然快步离开,留下沈知许站在原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午休时,沈知许在图书馆角落发现了正在刷题的林暮云。少年的校服领口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发梢镀上金边。沈知许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林暮云连头都没抬,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滚。”
“我带了草莓。”沈知许推开保鲜盒,“你昨天发烧没吃东西,医生说要补充维生素。”
笔尖突然划破纸张。林暮云抬起眼,沈知许这才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彻夜未眠。“谁要你的东西?”少年冷笑,却在草莓的甜香飘来时,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
沈知许突然想起原书里的细节:林暮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从未吃过真正的水果。他推了推保鲜盒,轻声道:“就当是我赔罪的,吃完我就走。”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林暮云突然抓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的动作带着几分赌气。果肉在齿间爆开,甜美的汁水混着奶香,他的睫毛猛地颤动,指尖无意识地捏住保鲜盒边缘。
“甜吗?”沈知许忍不住笑。
林暮云别开脸,耳尖通红:“齁死了。”他又抓起一颗,语气却软下来,“下不为例。”
放学时突降暴雨,沈知许站在走廊尽头,看见林暮云抱着笔记本在雨幕中犹豫。他摸了摸书包里的折叠伞,突然改变主意,将伞放在林暮云常坐的位置,自己冲进雨里。
第二天清晨,沈知许在课桌上发现了那把伞,伞柄上缠着张便利贴,字迹潦草却工整:“再把伞扔进水坑,我就把你扔进去。”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猫,爪子正踩在伞面上。
沈知许盯着便利贴,嘴角上扬。他转头看向教室后排,林暮云正低头刷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晨光里,他看见少年唇角极浅的弧度,像春雪初融时的第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