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到第七声时,夏梓枍的鎏金步摇轻轻摇晃,明黄帷幔垂落,她抬眼上望,谢炤身着玄青色的朝服,腰间的玉带微松,很随意。
“皇后娘娘到——”
赞礼官的声音悠长。夏梓枍踩过地毯,余光瞥见夜清抱臂站在武将列首,唇角仍是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俯身,珍珠耳坠微颤。
自己的心跳也有些乱了。
……
“臣妾参见陛下。”
“平身。”他的声音很沉,不似昨夜那般。
“母后今日穿素色云锦,倒衬得……格外清贵。”
话里是说不尽的讽刺。
她抬头,却与谢炤对视。
双眸尽快移开,心跳还是漏了半拍。
太像了……
为什么会有人经过五年的厮杀,身上却没有一点属于武将凛冽呢?
天很晴,今日的确是一个好日子。
司天监丞望着二人欲言又止,谢炤却已取过金壶:
“母后用茶。”
茶盏递来时,他指尖擦过她腕间红痕。
昨夜,夏梓枍翻出五年前二人的定情信物——红绳。
却已经小了。
不知竟勒出这么一道红痕。
她不自在地收手,茶盏却不稳了。
茶水晃出,滴在她的袖口。
与这身素色的衣裙倒是格格不入。
“谢陛下。”
茶入口微涩,是今年的新龙井。
朝会匆匆散了。谢炤起身时,玉带“啪”地坠地。
夏梓枍下意识弯腰去捡,却被谢炤紧紧按住肩膀:
“母后怎可折腰?”
他的手隔着云锦发烫。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颤:“陛下万金之躯……”
“朕的身体,母后何时关心过?”
他忽然俯身,替她扶正簪子。
动作自然得让朝臣倒吸冷气。
夜清咳了几声,她才发觉簪头珍珠不知何时遗落。
向前看去,原来是刚敬茶的时候。
太远了,夏梓枍已经无心去找了。
“陛下慎言。”
她视线收回,重新望向谢炤。
“礼不可废。”
谢炤望着掌心残留的珠光,忽然轻笑:“母后怕什么?不过是簪子歪了……”
他转身时,玉带在地面拖出刺啦声响,“就像这天下,迟早要正过来的。”
新君登基,天下大赦。
夏梓枍坐在镜前,阿黎为她拆卸着今日繁琐的头饰。
“阿黎…”
阿黎“嗯”了一声。
夏梓枍道:“你说,五年前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阿黎手微颤,摇了摇头:“娘娘不会错。”
夏梓枍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那道红痕上。
“阿黎。”她轻唤。
“镜前那条红绳…扔了吧。扎眼。”
阿黎微微颔首。
重新换上常服,夏梓枍只觉得一阵轻松。
依旧是午后的阳光。
只不过赏景的人已经变换了身份。
太后……
还是名存实亡。
“娘娘今日也是好雅致。”
夏梓枍回头,正对上了夜清的玩世不恭。
“本宫倒是好奇,夜将军究竟为什么能频繁进出这里。以前能瞒过那群老头,现在能瞒过谢炤?”
夜清笑:“这木兮宛,是臣带人建的,自然是想来就来。”
夏梓枍摇头。
“你看,这柳叶也发了。”
“娘娘。”
夜清道:
“有时候臣也觉得……娘娘没有心。”
夏梓枍诧异转头。
“昨夜……谢炤差点就疯了。”
夏梓枍笑,自嘲的笑。
“疯了?是吗?”
夜清凑近,道:“如果他知道五年前的事,会不会有转机?”
夏梓枍推开他:“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本宫与他和好,对你只有好处。”
夜清挑眉:“被猜中了。”
二人的影子被拉长,藏着的,是心知肚明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