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生死约
戌时的永宁渠波光粼粼,乔莞站在闸口石台上,望着手中完整的密令,月光落在密令上的莲花狼首纹路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魏劭站在她身侧,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重新挂上了狼首玉佩——那是魏俨昨夜悄悄放回他枕边的。
“刘琰的火药库已经清空,各闸口守军也换上了我们的人。”魏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却在触及她腕间银色莲花纹路时骤然温柔,“等天亮,豫州的命脉就彻底握在我们手中了。”
乔莞点头,目光却望向远处的芦苇丛。那里有个白衣身影正倚着树干吹奏骨笛,曲调低沉而哀伤,是匈奴的《离歌》。魏俨的蛊毒又发作了,她能感觉到心口的银蛇纹路在隐隐发烫——那是共生契约的感应。
“去看看他吧。”魏劭忽然开口,“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特殊的羁绊。”
她转头,看见他眼中的坦然,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指尖抚过他掌心的剑茧,轻声说:“他是我们的恩人,也是...另一个契约者。”
芦苇丛中,魏俨的笛声突然中断。乔莞看见他胸前的绷带已被黑血浸透,金色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他抬头望向她,嘴角扯出一丝笑:“莲花开得真好,可惜...我看不到它结果了。”
“不会的。”她摸出怀中的引魂灯,灯油在今夜格外清澈,“等刘琰伏诛,我们就去漠北,找匈奴巫医解了这蛊毒。”
魏俨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银色纹路:“你知道的,共生契约一旦建立,除非一方死去,否则无法解除。”他的目光飘向远处的魏劭,“而且...他更需要你。”
乔莞想说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一名亲卫疾驰而来,翻身下马时带起一片水花:“君侯!刘琰带着残部朝闸口来了,还押着...大乔姑娘!”
密令从乔莞手中滑落,跌在石台上发出清越的声响。她望着亲卫手中染血的发簪——那是大乔出嫁时戴的鎏金步摇,簪头的珍珠已碎成两半。
“走!”魏劭一把将她抱上战马,“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要把你姐姐救出来。”
闸口下游的河滩上,刘琰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大乔被绑在中央的木桩上,昔日明艳的少女如今面色苍白,眼尾的泪痣却红得妖异,与乔莞腕间的纹路遥相呼应。
“魏劭!乔莞!”刘琰的声音带着疯狂的笑意,“看看这是谁?你们心心念念的大乔姑娘!”他抬手一挥,两名士兵推出一个木箱,“还有这个,你们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我替你们‘请’来了!”
乔莞感觉魏劭的身体骤然僵硬。她知道,魏家祠堂昨夜遭袭,牌位被盗,是他心中的痛。指尖悄悄摸向袖中的银针,却在触到引魂灯时顿住——灯油在剧烈晃动,映出大乔眼中的警告。
“刘琰,你想怎样?”魏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
“很简单。”刘琰拍了拍木箱,“用密令换大乔,用你们的命...换魏家的祖宗!”他忽然指向乔莞,“还有她,我要她亲自把密令送到我手上,否则...我就炸了这永宁渠,让整个豫州给你们陪葬!”
河滩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弓弦声。乔莞望着刘琰身后的士兵,注意到他们袖口的朱砂印记比寻常更浓——里面混着炸药粉末,只要一箭射中,就能引发连环爆炸。
“答应他。”大乔忽然开口,声音虽弱却坚定,“阿莞,把密令给他,我知道...你有办法。”
乔莞怔住,想起镜中大乔的影像,想起地宫石壁上的血字。忽然明白,姐姐才是真正的莲花契约者,而自己不过是命运的替身。指尖抚过密令边缘,她听见魏劭在耳边低语:“我不准你去,这是陷阱!”
“但姐姐是无辜的。”她转头望向他,眼中泛起水光,“而且...我有引魂灯。”
魏劭的手攥紧剑柄,指节泛白。最终,他松开手,从怀中取出密令,放在她掌心:“若有不测,立刻吹哨,我会用命带你走。”
乔莞点头,缓步走向刘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她能感觉到魏劭的目光如炬,魏俨的笛声再次响起,这次曲调中带着决绝的杀意。
“美人儿果然听话。”刘琰接过密令,指尖在她腕间的纹路上游走,“听说你和魏家两兄弟都有契约?不如跟了我,我让你当豫州的王后...”
话音未落,乔莞忽然将引魂灯砸向木箱。灯油泼在牌位上,幽蓝的火焰瞬间点燃炸药粉末。刘琰惊恐地后退,却被她袖中的银针射中手腕,密令重新回到她掌心。
“你以为我会这么傻?”她擦去嘴角被气浪震出的血,“我母亲用命封印的蛊虫,早就等着你的血来祭!”
引魂灯的火焰与她腕间的纹路共鸣,银色莲花化作实质,缠住刘琰的脚踝。他惨叫着跌倒,手中的火把掉进炸药堆,顿时火光冲天。大乔被魏劭的亲卫救下,而乔莞却在爆炸的气浪中被掀飞,坠入冰冷的渠水。
“阿莞!”魏劭和魏俨的呼喊同时响起。乔莞在水中挣扎,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拽她下沉——是刘琰的尸体,他的手指还死死攥着她的裙角。
窒息感袭来时,她忽然看见水面上倒映的月光,像极了地宫那夜的萤石灯。朦胧中,有双手臂抱住了她,带着熟悉的雪参味——是魏劭。他的吻落在她唇上,渡来最后一丝空气,然后抱着她向岸边游去。
“别睡,看着我。”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你答应过我,要一起看桃花的...”
乔莞勉强撑开眼皮,看见魏俨站在岸边,白衣被火光染成红色,正用匈奴语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她腕间的银色纹路与他胸前的血蛊同时发光,竟渐渐融合成一个完整的狼首衔莲图案。
“契约...完成了。”魏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你们是真正的一体了...”
晨光刺破云层时,乔莞躺在魏劭的怀里,望着远处燃烧的芦苇丛。刘琰的势力已被全歼,永宁渠闸口重新升起魏家的狼首大旗。魏俨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金色瞳孔恢复了清明,手中把玩着一枚匈奴金币——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疼吗?”魏劭的指尖抚过她额角的伤,眼中满是心疼。
她摇头,摸向他心口的旧伤——那里现在与她的心跳同频共振。忽然想起昨夜他在桃花树下的求婚,想起他单膝跪地时,狼首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等回魏郡,我们就成亲。”他忽然说,“用最盛大的仪式,让全天下都知道,乔莞是我魏劭的夫人。”
乔莞抬头,看见他眼中的坚定,忽然轻笑出声。她转头望向魏俨,后者正望着东方的朝霞,嘴角带着释然的笑。指尖摸向心口的银蛇纹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有些东西却永远不变。
“好。”她轻声应下,听见永宁渠的水潺潺流动,像是母亲在天之灵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