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竹亭》

第八章 市井星芒

南垂镇的青石板路在晨露中泛着微光，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胭脂铺的水粉气扑面而来。林挽月攥着王权醉的手，看少女踮脚替她挑选桃红色胭脂，发间的幻梦蝶发饰随着动作轻颤：“小月亮皮肤白，这种‘桃夭色’最衬你的金斑啦！”

“醉姑娘，轻点捏我的手！”她笑着缩回被攥红的指尖，忽见街角围着人群，传来孩童的哭声。张正的黑剑立刻横在她胸前，耳尖却因她袖口飘来的胭脂香而发烫：“笨蛋！别乱闯！”话未说完，自己已先一步劈开围观的人群。

巷口蜷缩着位灰衣老妇，怀中抱着个脸色发青的少年。林挽月一眼认出，少年颈间缠着的正是黑狐咒印特有的黑雾。“让我看看。”她蹲下身，指尖金斑亮起，老妇却突然抓住她手腕，浑浊的眼中闪过金红色——是黑狐附身的征兆。

“小心！”王权弘业的剑穗扫过她肩头，将她拽入怀中。老妇发出尖啸，指甲化作狐爪，却在触到她眉心金斑时猛地缩回，黑雾中溢出破碎的声音：“净灵……小娘子……”

少年在金光中苏醒，望着林挽月的眼神充满孺慕：“姐姐，你身上的光，和娘亲讲的净灵使者一样……”老妇恢复清明后，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与林挽月的月牙玉佩拼合，竟显露出“竹亭七星”的完整图案。

“这是……我儿子当年从黑狐巢穴捡到的。”老妇泣不成声，“他说，有位戴狐面的大人让他等‘眉心有月亮的姑娘’，说她能带我们回家……”

街角的糖葫芦摊突然传来脆响，张正举着两串糖葫芦挤过来，黑剑上还沾着刚才斩落的黑雾：“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他将糖葫芦塞给林挽月，却偷偷往老妇手中塞了锭银子，“老子的钱袋漏了，你捡着便是。”

午后的茶楼，老妇的话让众人面色凝重。杨一叹摇着折扇，天眼映出玉佩上的咒印：“这是珈蓝留下的指引符，专门为被黑狐迫害的妖族和人类指明方向。”他忽然望向林挽月，“小挽月，你掌心的星芒，能点亮这些指引符。”

“就像这样？”林挽月将手按在玉佩上，金斑与星芒同时亮起，玉佩表面浮现出细小的光蝶，朝着镇外竹林飞去，“它们在引路！”

众人跟着光蝶来到镇外破庙，庙内挤满了被黑狐咒印折磨的妖族与人类，看见林挽月的金斑，竟齐齐跪地。最前方的白狐妖颤抖着呈上玉盒，里面装着十二颗狐族精魄，每颗都刻着与她金斑同源的纹路。

“这是千年前珈蓝大人分给我们的守护精魄。”白狐妖低头，“他说，当眉心有月亮的姑娘出现时，这些精魄能助她重建人妖驿站。”

林挽月怔住，忽然想起血月之夜珈蓝最后的话。她伸手抚过精魄，金斑发出柔和的光，竟将精魄上的咒印一一净化：“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她望向王权弘业，“弘业公子，能帮他们在竹亭附近建些木屋吗？”

“自然。”王权弘业望着她眼中的光，忽然觉得，比之血月的光辉，此刻她掌心的温暖更能照亮人心，“明日便让王权家的匠人过来，木料就用竹海的湘妃竹。”

黄昏时分，众人在镇口告别老妇。林挽月忽然看见糖葫芦摊老板追来，往她手中塞了把糖纸折的小月亮：“姑娘救了我孙子，这些是谢礼。”张正立刻警惕地挡在她身前，黑剑却被糖纸月亮勾住剑穗，半天扯不下来。

回竹亭的路上，王权醉忽然指着林挽月发间：“小月亮快看！你头发上有星子！”众人抬头，只见她发梢沾着的糖纸月亮在暮色中泛着微光，竟与引魂灯的星芒隐隐呼应。杨一叹轻笑，折扇在掌心敲出节拍：“看来，我们的小月亮，连人间的灯火都能化作星光呢。”

是夜，竹亭新修的木屋里，白狐妖们围着篝火讲述珈蓝的往事。林挽月坐在门槛上，看王权弘业握着刻刀，在木屋梁柱上刻下小月亮与七颗星子的图案——那是他新创的护阵纹，能自动净化附近的咒印。

“弘业公子，累了便歇会儿吧。”她递上热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新茧，“明日还要去查看木屋地基呢。”

王权弘业抬头，看见她腕间的琉璃手链在火光中流转，每颗珠子都映着守在木屋外的同伴们的身影：张正靠在树边擦剑，却不时望向她的方向；王权醉正用幻术教小狐妖们变糖纸月亮；杨一叹则躺在竹枝上，天眼映着星空，似乎在推演新的守护阵。

“不累。”他忽然轻笑，刻刀在木头上落下最后一笔——是她抱着莲花的剪影，周围环绕着七道不同的光芒，“比起千年前的石碑，我更想亲手刻下，属于我们的故事。”

夜风送来远处的狼嚎，这次却是欢快的节奏。林挽月摸着梁柱上的新刻，忽然明白，所谓的净灵使者，早已不再是孤独的契约符号。当她在市井中接过糖葫芦、在破庙里安抚妖族、在木屋里点亮精魄时，那些被她温暖的生命，正将她的存在，变成人间的星芒。

而属于她的守护，也不再局限于竹亭的引魂灯。王权弘业的刻刀、张正的糖纸月亮、王权醉的幻术蝶……这些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温暖，终将织成最坚固的护网，让任何黑暗，都无法靠近她眼中的光。

淮水竹亭的灯火彻夜未熄，新的木屋在月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张开的怀抱。林挽月靠在王权弘业刻的木柱上，听着同伴们的低语与篝火的噼啪声，忽然觉得，这便是最美好的答案——不是成为高高在上的使者，而是做个被人间烟火环绕的、有血有肉的月亮。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