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楚清霜在剧烈的头痛中苏醒。身下是坚硬的木板床，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松木气息的外袍。她试图起身，却发现四肢软绵无力，右腕上的枭印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青黑色。
"别动。"
裴云峥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坐在一张简陋的木凳上，手中正在擦拭那把昨夜救了她性命的长剑。晨光透过窗纸，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是哪里？"楚清霜嗓音嘶哑。
"西城的一处安全屋。"裴云峥收起长剑，递给她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喝了它，能缓解毒性。"
药汤苦涩难当，楚清霜却一饮而尽。随着热流涌入胃部，她感觉体内的寒意稍稍退散了些。
"青竹..."她突然想起昨夜的事。
"死了。"裴云峥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在回侯府的路上被灭口。灰隼发现她身上的'傀儡蛊'失效了。"
楚清霜攥紧了碗沿。青竹陪伴她十年，从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到如今亭亭玉立的贴身侍女...
"她最后清醒的时刻，托人给我带了一句话。"裴云峥走到窗前，背对着她，"'小心侯爷的书房暗格'。"
楚清霜瞳孔微缩。父亲的书房？难道他也牵涉其中？
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裴云峥转过身："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父亲...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什么意思？"
"七年前你母亲牺牲后，首领就联系了镇北侯。"裴云峥的声音低沉下来，"他知道女儿加入了夜枭，却选择默许，只是暗中派人保护。那个经常帮你掩饰行踪的秦叔，就是首领安排的人。"
楚清霜如遭雷击。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双重身份天衣无缝，却不想父亲早已知情...
窗外突然传来三声鸦叫，两长一短。裴云峥神色一凛，迅速熄灭烛火，示意楚清霜噤声。片刻后，一个樵夫打扮的男子从后窗翻入，正是昨夜那个车夫。
"大人，情况有变。"樵夫压低声音，"赤蝎的人已经控制了城南，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灰隼今早入宫面圣，声称夜枭组织出了叛徒，请求全城戒严。"
裴云峥冷笑："贼喊捉贼。"
"还有更糟的。"樵夫看了楚清霜一眼，"侯府传出消息，楚小姐被刺客掳走，五皇子已经调派禁军协助搜寻。"
楚清霜心头一跳。五皇子周景琰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若他介入此事...
"你先下去吧。"裴云峥打发走樵夫，转向楚清霜，"我们得改变计划。秘库暂时不能去了，当务之急是解你身上的毒。"
"你有办法？"
裴云峥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青竹用命换来的情报。侯府书房暗格里有一本《黄帝内经》，里面记载了解'百日枯'的方法。"
楚清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回侯府？太危险了！"
"不是我。"裴云峥唇角微扬，"是你。"
他走到墙边，掀开一块松动的地砖，取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套丫鬟的服饰和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
"侯府现在乱作一团，正是混进去的好时机。"他解释道，"你熟悉府中布局，又有秦叔暗中相助，拿到医书后立刻从密道离开。"
楚清霜接过包袱，手指触到面具冰凉的表面。这个计划确实可行，但...
"你呢？"
"我去引开五皇子的注意力。"裴云峥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听说他今日要去城郊狩猎，正好制造个'偶遇'。"
楚清霜想说这太冒险，却见裴云峥已经取出一套华贵的锦袍换上，腰间佩上镶金嵌玉的长剑，转眼间就从夜枭杀手变成了骄矜的少将军。
"记住，午时三刻在城隍庙会合。"裴云峥递给她一枚铜钱，"若有变故，将这枚铜钱交给庙口的卖茶老翁。"
楚清霜接过铜钱，发现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正是夜枭的联络暗号。她抬头想说什么，却见裴云峥突然靠近，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你母亲当年也中过'百日枯'。"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她发现了用银针引毒的方法。医书上应该有你父亲做的注解。"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楚清霜一时怔住。等她回过神，裴云峥已经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缕松木清香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换上丫鬟装扮，戴好面具，楚清霜对着铜镜检查——镜中出现了一个面容普通的少女，与侯府那些粗使丫鬟毫无二致。她将铜钱藏入鞋底，又从包袱暗层取出几枚银针别在衣襟内侧，这才推开房门。
樵夫早已备好马车，载着她绕到侯府后巷。这里果然如裴云峥所说，守卫松懈了许多。楚清霜借着送菜的机会混入府中，低头快步穿过回廊，向书房方向移动。
府内一片混乱，侍女仆从来回奔走，喊着"小姐还没找到"。楚清霜强忍不适，趁人不注意溜进了书房。这里空无一人，连平日值守的侍卫都被调去参与搜寻了。
她迅速找到那个隐蔽的暗格——就在《山海经》的书架后方，需要同时按下两块砖石才能开启。暗格中果然放着一本古旧的《黄帝内经》，书页已经泛黄。
楚清霜刚拿起医书，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躲到屏风后，透过缝隙看到父亲楚凌渊大步走入书房，面色阴沉如水。
"搜遍全城也要把人找回来！"楚凌渊对紧随其后的秦叔厉声道，"尤其是裴云峥的动向，给我盯紧了！"
"侯爷放心。"秦叔低声道，"五皇子那边已经..."
楚凌渊抬手制止了他，锐利的目光扫视书房："有人来过。"
楚清霜屏住呼吸，心跳如鼓。父亲的敏锐她再清楚不过，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果然，楚凌渊走到暗格前，发现医书被动过后，脸色骤变："是她！清霜回来过！"
"小姐为何要偷医书？"秦叔疑惑道。
楚凌渊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书案前，从笔筒中取出一支看似普通的毛笔。他拧开笔杆，倒出一粒朱红色药丸。
"把这交给城隍庙的卖茶翁。"楚凌渊将药丸递给秦叔，声音突然变得疲惫，"告诉她...为父对不起她母亲，不能再对不起她。"
楚清霜在屏风后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声音。父亲竟然知道她会去城隍庙？难道他与裴云峥...
秦叔领命离去后，楚凌渊独自站在书房中央，背影突然佝偻了许多。他轻轻抚摸着书架上的一幅画像——那是楚清霜母亲的肖像。
"阿宁，我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女儿..."
一滴泪水从这位铁血侯爷眼中滑落。楚清霜从未见过父亲如此脆弱的一面，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趁着父亲出神的间隙，她悄悄从后窗溜出书房。医书贴身藏好，她避开巡逻的侍卫，向侯府最偏僻的角落潜行——那里有一条只有她和母亲知道的密道，直通府外。
穿过杂草丛生的小径，楚清霜在一口枯井旁停下。她移开井壁上的一块松动的砖石，露出里面的机关。轻轻转动后，井底侧壁无声滑开一道窄门。
弯腰钻入密道前，楚清霜最后回望了一眼侯府。晨光中，那座她生活了十九年的宅院显得如此陌生又熟悉。她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何时，更不知道那时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局面...
密道阴冷潮湿，楚清霜借着壁上微弱的磷光前行。体内的毒素又开始发作，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着肺腑。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前进。
约莫一刻钟后，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楚清霜推开伪装成石板的出口，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城西一处废弃的祠堂内。
整理好衣衫，确认伪装无误后，她混入街上的行人中，向城隍庙方向走去。街上果然多了许多巡逻的兵丁，每个路口都有人盘查。楚清霜低着头，像普通丫鬟一样步履匆匆，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几个关卡。
转过一个街角，城隍庙的飞檐已遥遥在望。楚清霜刚要加快脚步，突然被人从侧面撞了一下。一个纸条悄无声息地塞入她手中。
"小心茶摊。"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低声道。
楚清霜没有回头，只是将纸条攥在手心。走到一处僻静角落，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
「灰隼已知，勿近庙门。」
她心头一凛，立刻改变路线，绕到城隍庙后墙。这里有一棵老槐树，枝干粗壮，正好可以攀爬上去观察庙内情况。
借着树叶的掩护，楚清霜看清了庙门前的景象——卖茶的老翁还在原位，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太过年轻；周围几个假装闲逛的汉子，腰间都有不自然的凸起；更可怕的是，庙内香火缭绕间，隐约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灰隼。
他竟亲自出马了！
楚清霜屏住呼吸，正准备退走，突然听到树下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楚小姐，别来无恙啊。"
低头一看，五皇子周景琰正仰头望着她，嘴角噙着残忍的笑意。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侍卫，弓箭已经对准了树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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