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帘幕被风沙掀起,芈姝攥着丝帕咳嗽,指节泛白)
"这路...何时才是尽头?"她望着车窗外荒芜的秦地原野,忽然抓住芈月的手腕,"妹妹可还记得,郢都出城时那株老槐树?"
芈月替她拢紧狐裘,指尖触到对方额头的烫意:"快到武关了,姐姐再忍忍。女医挚说,过了关隘便有暖泉可沐。"
(武关驿馆厢房,女医挚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娘娘这是外感风寒内郁化火。"她捻着银针刺入芈姝虎口,"待我行针后服一剂麻杏石甘汤,明日若能发汗..."
"慢着!"侍女珍珠举着药方冲进屋,"秦国药铺说...说这上面的字像鬼画符!"
(芈月接过药方扫过楚墨,忽然起身)
"我去找蒙骜将军。"她将狐裘往肩上一披,"他总说自己通六国文字,若连药方都认不得,怕是吹牛。"
(演武场边,蒙骜的大戟砸在青石板上,溅出火星)
"楚国的破字,本将爷没兴致看。"他用袖口擦汗,眼角却瞥向芈月攥紧的药方,"不过...城西庸氏药铺的老大夫,年轻时在云梦泽做过药童。"
(芈月盯着他转身时故意碰掉的玉佩——那是楚王赏赐的镶玉,穗子上系着半片楚地竹简)
(庸氏药铺柜台前,老大夫推高老花镜,突然拍桌)
"荒唐!这麻黄用量足有半斤,是要人命还是医病?!"
芈月按住药方,指尖扫过"一两"二字:"先生可知道,楚国的'一两',在秦国是多少?"
(布帘后转出的青衫公子轻笑,接过药方在算盘上拨弄)
"楚制二十四铢为一两,秦制却是十六铢。"他抬眼时眸中泛着清光,"姑娘若信得过在下,可按秦制三钱抓药,我亲自煎给你看。"
(芈月望着他腰间的玉珏——竟与黄歇当年送她的那枚形制相同)
(驿馆内,芈姝捧着药碗落泪,药汁在烛下映出细碎金光)
"我昨日梦见母亲了...她穿着祭祀的玄色礼服,站在章华台上喊我。"她抓住芈月的手往自己心口按,"若不是你去抓药...我怕是要随母亲去了。"
芈月替她拂开汗湿的鬓发,触到她后颈凸起的骨节:"姐姐忘了?我们在后宫时,你总说要护着我。现在换我护着你,不好么?"
(月下枣林,黄歇的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玉佩与庸芮那枚相撞出声)
"交交黄鸟,止于棘..."他望着芈月手中的纸条,忽然抓住她手腕,"你可知这是《秦风·黄鸟》的句子?他们要你去棘林相见!"
芈月望着他眉间的焦灼,忽然笑了:"所以我来了。你看,不是棘林,是枣林。"她摘下鬓边玉簪,在树干上刻下一道痕迹,"三日后申时,我带姐姐到这里。"
(后厨角落,厨娘的铜勺碰着砂锅发出刺耳声响,珍珠趴在灶台打盹)
"姑娘去歇着吧,这火我替你看着。"她往粥里撒着红色粉末,火光映得眼角疤痕狰狞,"娘娘金贵,可不能饿着。"
(窗外阴影一闪,芈月攥着从墙缝里抠出的半片帕子——绣着魏国特有的忍冬纹)
(厢房内,女医挚捏着烧剩的麻黄皱眉)
"此药性温,若按量服用可解表,但若是...每日三钱呢?"她望向玳瑁,"娘娘这半月来,可是日日喝这粥?"
玳瑁猛地起身,银簪子刮过妆奁:"威后临行前说,秦国后宫如狼似虎...那魏琰当年在楚国时,就总给夫人使绊子!"
(芈月盯着案上的楚国地图,指尖停在咸阳宫的位置——那里用朱砂画着一只展翅的鹰,与魏琰宫中的图腾一模一样)
(枣林深处,黄歇将香囊贴身藏好,发丝混着他的墨香)
"我在咸阳城已备好马车,车轮上刻着郢都的凤纹。"他替芈月理好斗篷,"待你送娘娘入咸阳,我们便从函谷关出,去看蜀地的杜鹃花开。"
芈月望着他耳后新添的伤痕,忽然伸手替他抚平眉峰:"若我...想带姐姐一起走呢?"
(夜风卷着枣花落在她发间,黄歇的叹息混着远处更声,像极了当年郢都护城河的桨声)
(驿馆外传来马蹄声,蒙骜的声音隔着院墙传来)
"明日巳时必须启程!秦王等着迎亲呢!"
芈月隔着窗户望着他腰间晃动的将令——那是秦王亲赐的虎符,却在暮色中映出几分迟疑。她转身看向床上昏迷的芈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再等三日。"
(案头烛芯突然爆响,照亮她眼中翻涌的暗潮——像极了那年楚威王驾崩时,她在陵前看见的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