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画室的松节油味里掺着黑麦面包香，王默正用刮刀清除调色盘上的隔夜颜料。晨光透过哥特式拱窗，在未完成的《晨雾中的灯塔》上切出菱形光斑。手机突然震动，是水清漓发来的暗房照片——他正在冲洗的胶片上，她昨夜在勃兰登堡门前的剪影被叠印在十五年前的母亲旧照上。
"你的悖论作业。"助教敲了敲画架，"要求用视觉冲突表现时空重叠。"
王默将未洗的画笔浸入咖啡，在亚麻布上拖拽出柏林地铁线路图。墨迹未干时，她突然用母亲遗留的银簪划破画面，露出底层金箔拼贴的慕尼黑老城地图。水清漓的短信在此刻弹出：「下午三点，U2线Münchner Freiheit站，带好你的矛盾论」。
流浪艺人的手风琴声在隧道里发酵。王默数着第九块瓷砖的裂缝，忽然被戴着渔夫帽的男人撞落速写本。弯腰捡拾的瞬间，她瞥见对方腕间的沉香手串——正是陆砚之不离身的那条。
"小姑娘，蓝晒图纸用完了？"
熟悉的烟嗓让她浑身战栗。抬头时只来得及捕捉到灰色风衣的残影，以及遗落长椅上的牛皮纸袋。袋中玻璃瓶装着星尘颜料新配方，标签写着：「在美因河注入月光时使用」。
水清漓的脚步声从闸机口传来，他手中的热可可还冒着白气："刚才那人的背影..."
"像不像陆爷爷年轻时的照片？"王默将玻璃瓶贴在他心口，颜料随心跳泛起涟漪。
黄昏将河面染成褪色的电影胶片。王默正往水里滴入新配方颜料，突然被水清漓从背后蒙住眼睛："第37次警告，公共水域禁止艺术污染。"
她反手将颜料抹在他鼻尖："第138次提醒，某人的课题需要量子纠缠颜料。"
荧光蓝在河面炸开时，对岸废弃工厂的玻璃窗逐一亮起，拼出两人姓氏的德文缩写。水清漓的呼吸凝在耳畔："父亲拍卖失败的厂房，现在归守望者基金会了。"
夜鹭掠过水面，叼走王默抛出的樱花酥碎屑。他们在河岸倒影中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正隔着画室雨幕偷瞄彼此。当年的断骨伞如今躺在厂房阁楼，伞骨间缠着从便利店监控带剪下的初恋影像。
旧厂房改造展的开幕夜，王默在钢架上系紧安全带。她正调试的装置艺术《昨日之雨》突然故障，暴雨模拟器将两人淋得透湿。水清漓的白衬衫紧贴胸膛，当年锁骨下的疤痕已淡成樱花色。
"其实我修改了配方。"他将她困在滴水的钢构夹角，"新颜料遇到真心话会变色。"
王默抹开眼前的雨帘，发现他心口位置的布料正泛着极光紫："你刚才说...唔..."
辩白被吻堵回喉咙，攀在钢架上的手环监测到剧烈心跳，触发全楼的应急照明。赶来查看的策展人只见满地晶亮水渍，以及安全绳缠绕成的莫比乌斯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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