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消失的水母
十二岁的江明澈在夏令营手册写下第43条观测记录时，听见了呼吸器的哭声。
月光把蓝色哮喘喷雾剂泡成发光水母，此刻本该躺在他枕边的医疗包却空空如也。帐篷外传来柴油发电机的轰鸣，他攥着手电筒钻出睡袋，帆布鞋踩过露水浸润的野草，循着地面零星的反光铝箔贴片走向后山。
松针在光束里翻飞如陨石带，某个金属碰撞声突然撕裂蝉鸣。江明澈熄灭手电，看见二十米外的天文台废墟里晃动着昏黄灯光——生锈的穹顶裂口处垂下半截麻绳，上面系着的正是他失踪的呼吸器。
"这是最新型的气雾推进器？"沙哑的烟嗓惊飞夜枭。江明澈扒着门缝，看见穿褪色文化衫的背影正把他的喷雾剂拆解在木桌上，零件旁散落着自制星图仪和咬了一半的饭团。
呼吸器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对方虎口的月牙疤像道微型星环。江明澈突然想起六年前玻璃罐里的猎户座，喉间的痒意却在此刻翻涌成海啸。
"咳...咳咳！"
第二节 锡罐银河系
林昭野转身时，江明澈正扶着门框咳得蜷成虾米。月光流过少年苍白的后颈，医用胶布边缘翘起，露出底下过敏起的红疹。
"喂，你要死了？"林昭野抛来改装过的喷雾剂，罐体贴着荧光电路板，"给你加了冷凝模块，喷射量能精准到0.1ml。"
江明澈的指尖擦过对方掌心的机油，冰凉触感让他想起医院走廊的葡萄糖瓶。药雾在喉间炸开薄荷味的超新星，他注意到呼吸器压力表被换成星空主题，指针是半截回形针拗成的猎户座。
"这是违法的。"他哑着嗓子举起喷雾剂，发现底部刻着LC-0917的编号——和六年前的玻璃罐一模一样。
林昭野突然拽着他蹲下。霉味弥漫的废弃天文台里，两个少年头顶着改装过的锡罐，耳畔传来沙沙的电磁杂音。江明澈的助听器突然捕捉到规律脉冲，像心跳穿透三十八万公里虚空。
"去年收到的，"林昭野调整着自制接收器，"嫦娥三号着陆器在雨海产生的震颤波，比你的咳嗽频率还稳定些。"
第三节 露水方程式
黎明前的山风掀起星图残页，江明澈在草稿纸背面写下第44条观测记录：
事件：呼吸器绑架案
嫌犯特征：虎口月牙疤/LC编号持有者
物证：冷凝模块可降低43%喉部刺激
异常：接收器时差与我的哮喘发作周期吻合率91.7%
晨露突然滴在钢笔尖，晕开"吻合率"三个字。他抬头发现林昭野蜷在望远镜支架上沉睡，文化衫卷起露出腰间烫伤疤痕——像朵焊枪绘制的玫瑰。
江明澈鬼使神差地摸出密封袋，将对方掉落的饭团海苔碎与自己的过敏药并排封存。当他悄悄把改装呼吸器塞回医疗包时，没发现林昭野工具箱最底层藏着撕碎的夏令营值班表——今夜本该轮到江明澈巡视后山。
返程大巴上，江明澈的膝盖随颠簸轻碰着背包。夹层里的玻璃罐微微发烫，三十七颗星星中有颗突然脱落锡纸，露出里面蜷缩的晶体管零件。车窗外飘来焚烧秸秆的蓝烟，恍惚间他看见六岁那年的雨幕中，卷毛男孩正用扳手敲出新的摩斯密码。
第四节 故障象限仪
月光被云层吞没的瞬间，天文台穹顶的裂缝突然灌进山雨。林昭野工具箱里迸溅的火花点燃了星图纸，江明澈条件反射般扯下防过敏腕带——浸过药液的硅胶材质裹住火苗时，他闻到自己手腕传来焦糊的蛋白质味道。
"你带着灭火器投胎的？"林昭野用文化衫扑灭余烬，露出腰间新鲜的烫伤。那道疤痕比六年前医院天台看到的更狰狞，像团被按进皮肤的星云。
江明澈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腕带上的"LC"刻痕，这是母亲去年从瑞士定制的医疗装置。当他发现对方工具箱里的锡罐接收器也烙着相同字母时，帐篷区的集合哨刺破了雨幕。
"明天同一频率。"林昭野把改装呼吸器塞回他怀里，零件残留的体温让江明澈想起雾化室的白气。跑出二十米后他回头，看见废墟里晃动的灯光正勾勒出猎户座投影，而自己的呼吸器压力表不知何时被调成了心跳模式。
第五节 过敏原样本
次日的昆虫标本课上，江明澈的镊尖在蜻蜓翅脉间颤抖。昨夜封存的海苔碎在密封袋里析出盐晶，与林昭野工具箱残留的金属碎屑产生着某种化学反应。当他把显微镜倍数调到400倍时，视野里突然出现半枚指纹——那是从对方饭团包装纸上转移的食用油渍。
"你在培养外星细菌？"同桌的女生尖叫着后退。江明澈才发现自己混合了唾液样本与露水的载玻片正在冒泡，淡紫色气雾升腾成小型的蟹状星云。
指导老师冲过来时，他迅速将密封袋藏进制服内袋。医用胶布在胸口摩擦发痒，那里贴着今早新换的过敏原测试贴片——48小时后将会显示，他对齿轮油成分的耐受度提升了17%。
第六节 雨燕的摩斯电码
最终夜的天文观测会因为暴雨改到仓库。江明澈在签到表上伪造了林昭野的名字，笔画在"野"字最后一捺时突然晕开。他抬头看见消防窗玻璃映出熟悉的身影：卷毛少年正在窗外给雨燕绑微型发报机，防水胶带缠绕的力度让鸟儿腹部绒毛蓬成蒲公英。
"会改变迁徙路径。"江明澈推开门时，雨水顺着领口滑进脊椎。林昭野的虎口新贴着创可贴，正在用牙咬断镀银导线："去年有只背着我做的GPS横渡了南海。"
仓库突然断电的瞬间，三十只雨燕同时振翅。江明澈的助听器接收到加密讯号，十六进制代码在耳蜗里拆解成天文台坐标。他握紧呼吸器转身，看见林昭野的瞳孔在应急灯下泛着琥珀色——就像自己那只玻璃罐在夕阳下的折射。
"LC-0917是太空垃圾编号？"江明澈突然发问。黑暗中有金属碰撞声传来，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与吃痛的低呼。当灯光恢复时，只剩窗外雨燕爪间的铜丝在闪动，像悬在银河的蛛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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