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钟表匠巷的锈蚀黎明
晨光像掺了铅粉的牛奶，从白教堂区歪斜的烟囱间渗下来。我踩过铺满齿轮碎片的街道，靴底不时碾到半融化的黄铜发条——它们像垂死蜈蚣般蜷曲颤动，发出近似老贝利法庭速记机的咔嗒声。
"Gor' blimey！"（老天爷！）一个穿补丁围裙的制钟学徒拦住我们，他的考克尼口音里带着琴弦绷紧的颤音，"瞧瞧这位先生精致的怀表链！"他掀开左眼罩，露出底下转动的齿轮瞳孔，"老斯威尼巷新到的瑞士机芯，能倒着走回您最想修改的那天下午三点十七分！"
薇洛用烛火燎过他递来的样品表，火焰突然变成病态的蓝绿色。表盘玻璃下，微型人影正用手术刀切割自己的记忆神经。"Not bloody likely."（想都别想。）她纽约腔的爆破音震落屋檐上的铁锈，"这玩意儿灌满了苏格兰场的审讯记忆。"
WX-78的蒸汽阀门突然喷出带着薰衣草味的白雾："检测到异常脑电波频段。"它鎏金外壳上凝结的露珠正组成《大英疯人院年鉴》的段落，"建议：跟踪这个可疑的商贩。"
第二节：老斯威尼巷的骨骼工坊
穿过三道晾着铜丝内脏的拱门后，我们站在了"时间矫正中心"的铸铁招牌下。橱窗里陈列着正在自我组装的骷髅钟表——它们的肋骨是擒纵轮，脊椎化作主发条，颅骨里悬浮着微型雷云。
"Mind the step, gents."（注意台阶，先生们。）穿鲸骨裙的老板娘掀开珠帘，她牛津腔的英语里带着解剖教室的福尔马林味，"本店不服务未预约的忧郁症患者。"
她右耳垂挂着枚用孩童乳牙雕刻的怀表，表链竟是条仍在蠕动的坐骨神经。当她的钢制义眼聚焦在温蒂身上时，小女孩突然抽搐着背诵起《精神疾病诊断手册》的全文。
"Wood ya look at that！"（快看呀！）老板娘用镊子从温蒂耳中夹出粒带血的齿轮，"皇家医学院去年丢的试验品怎么跑这儿来了？"齿轮在酒精灯下展开，露出蚀刻在内侧的“W.C. 0007”编号。
第三节：疯人院的记忆拍卖会
地下室的铁门用锁链缠着本活体《刑法典》。当我们缴纳了三段痛苦记忆（薇洛交出纺织厂大火里最刺耳的尖叫，我提供了实验室爆炸前细胞分裂的歌声，WX-78则排出一段肖邦《葬礼进行曲》的金属变奏）后，门缝里渗出带着薄荷味的脑脊液。
拍卖厅像被塞进颅骨穹顶的证券交易所。穿拘束衣的绅士们用冰锥竞标爱因斯坦的童年噩梦，戴镣铐的贵妇正把《物种起源》喂给铁笼里长着达尔文面孔的渡渡鸟。在标注"特别收藏"的玻璃柜前，我们见到了那位因"过度思考"被收容的皇家天文学家。
"Christ alive！"（上帝啊！）他的剑桥口音被前额叶切除手术削去了抑扬顿挫，"你们也是来竞拍大本钟心脏的？"他掀开病号服，胸腔里嵌着正在解体的伽利略式望远镜筒。
WX-78突然播放起1888年的蜡筒录音："……第七例脑移植实验对象表现出对黄道十二宫的异常执着……"背景音里有熟悉的威尔士口音在说"准备海马体萃取液"。
第四节：伦敦塔桥的神经导管
子夜钟声敲响第二十下时，天文学家带我们爬上桥拱检修道。铸铁骨架内侧爬满藤蔓状的神经纤维，每根突触末端都连着个微型法庭——穿猩红法官袍的侏儒们正在审判会说话的记忆片段。
"Strike me dumb！"（吓死我了！）薇洛的火焰照亮桥墩上成排的玻璃罐，"那些不是议会大臣的标本吗？"
罐中漂浮的确实是戴假发的头颅，但太阳穴接出的银导管全部通向桥底某个巨大装置——由婴儿颅骨堆砌的蒸馏器正将记忆提纯成琥珀色液体，顺着泰晤士河排污管流向远方。
"Wrong end of the stick, love."（搞反了，亲爱的。）突然现身的老板娘用伞尖戳破最近的气泡，里面飘出带着利物浦口音的忏悔词，"这些才是原材料，成品正在威斯敏斯特宫浇灌《新济贫法》的修正案呢。"
温蒂突然口吐白沫，耳朵里涌出无数微型《育儿指南》的书页。阿比盖尔的幽灵撕开其中一页，插图里幼年的她正在被钉进画有黄道十二宫的机械摇篮。
第五节：铅云下的记忆收割者
暴雨来袭时，我们蜷缩在废弃的驳船里。混着工业废料的雨滴在甲板上蚀刻出《工厂法》条文，河面漂浮的油污自动排列成法庭速记符号。
最骇人的是那些夜巡的警察——他们提着灌满脑浆的提灯，警棍顶端镶嵌着正在尖叫的牙齿。"'Scuse me, sir,"（打扰了，先生，）某个制服下摆滴着蜡油的警官拦住我，"您见过这个走失的记忆小偷吗？"他展开通缉令，上面画着三十七个不同版本的马克斯韦尔肖像。
WX-78的蒸汽核心突然过载："计算结果：下一个满月将启动全城范围的记忆收割。"它的齿轮间卡着半页《精神卫生法案》，"建议：在钟楼敲响审判日前找到守钟人。"
我们望向伦敦塔方向时，闪电照亮了塔顶的巨型装置——二十个铜制喇叭正对着不同街区，每个喇叭口都蜷缩着个被改造成留声机头的王室孤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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