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

洛泽再次睁开眼睛，身上的剧痛减弱了许多，连带着头脑也清醒了不少，混乱的记忆碎片重新拼凑。只是身体里的虚弱感仍旧一阵阵传来。他躺着不想动弹，暝华一直在身后轻轻抱着他，洛泽的手还被他拢在手里，轻轻揉搓来保暖。

　　洛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东西进入了他的心里，一种复杂的他从没有体验过的东西。他冷静自持惯了，因为他不知道人类的情绪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他的神力被公孙景粮化去了，因此，洛泽拥有了人类的情绪。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在被背叛之下，他觉得愤怒又委屈。

　　于是，他挣脱开暝华的手，自己一个人往角落靠了靠。暝华被惊动，立即撑起身，低头拨开被子看洛泽。洛泽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只留给了暝华一个冷淡的眼神。

　　暝华自知理亏，讨好地在他面前躺下，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洛泽的脸颊少了些肉感，但光滑软糯，让暝华着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股酸涩感充斥了洛泽的心。他是生暝华的气的，气他袖手旁观，乘人之危。但在他痛苦的时候，暝华又细心照顾他，成为冰凉的醉谷内唯一的热源。他讨厌这种感觉，猛地打开暝华的手。

　　暝华见他反抗，仍死皮赖脸、小心翼翼地往前蹭，把胳膊伸到枕头下面，直到洛泽的脸贴上自己的胸膛，头也完全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很喜欢这种姿势，洛泽整个人完全在他的怀里。

　　落入温暖的怀抱，身上的冷意减轻几分，洛泽听着暝华有力的心跳，有些动摇——他本来已经决定给十二星最严厉的惩罚，可暝华身上的暖意又让他有些舍不得。他太虚弱了，他需要一点平静和温暖。

　　突然他想到了十二星中消失的那个人，“云尘到哪儿去了？我之前没见到他。”洛泽抬头看心满意足抱着自己的暝华。

　　暝华脸上温柔的笑意瞬间凝固，然后一点一点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不安，他抓住洛泽的肩膀，有些焦躁，“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暝华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你喜欢他？”

　　洛泽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解，皱起了眉，“我没有喜欢任何人，我只是需要知道他的情况。”他扭了下身体，把暝华的手拨开。

　　深吸口气，暝华让自己平静点，洛泽的话无疑让他安了心，但同样，他也明白了洛泽并不喜欢自己。他拉起滑落的被子，小声回答：“他最近一直在做什么研究，呆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他没有说实话，他不想洛泽清更多了解别人的情况。

　　挣扎着坐起来，洛泽的声音带上严肃，“暝华。”他知道暝华在说谎，他不敢看自己。他失去神力，身上那种柔和的神圣却没有半分变化。

　　暝华低垂着头，手紧张地微微颤抖，却不肯说话。

　　洛泽发现暝华的抵触，心中升起一股疲惫。他身上的难受感始终存在，现在还要分神去哄暝华，洛泽有些累了。他重新躺下，转身背对暝华。暝华看见洛泽不说话背对自己，一下子慌了，趴在他身边道歉，“对不起，我……云尘他反对公孙景稂的计划，被他控制住让晔渊带走了……”

　　不用暝华再多说，洛泽也知道公孙景稂的计划是什么，心中更加难受，猛地坐起来，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像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暝华手足无措，抱着洛泽为他擦拭血渍，轻拍他的后背。

　　洛泽趴在他的肩上，他很想哭。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真心相待的一群人会这样对自己。但他潜意识里觉得哭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所以他只是紧抿着唇。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暝华轻抚着他披散的长发，好几次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泽缓了很长一口气，最后在暝华肩头轻声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很哑。“所以，你们所有人一开始都知道，对吗？”其实他早已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甚至希望暝华这个时候能撒一个谎，这样他也好顺水推舟，也顺带安慰安慰自己。

　　暝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不敢。良久，他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寿星说彼岸的力量原本不属于你，是真的吗？”洛泽被他问得一愣，随后他脸上流露出一种苦涩的笑，“你们就是用这个理由来讨伐我的吗？”洛泽往后靠了靠，离开了暝华肩头。暝华赶忙抽出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洛泽的神色恢复了平静，“暝华，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吗？”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你告诉我的。”洛泽摇摇头，重新现出他温和而优雅的模样，“那是华字的喻意。这里是晔暝星，却只有晔渊和你的名字里有这颗星球的名字。”

　　暝华看着洛泽突然平静下来，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摇头安静地听着。

　　四处张望了一下，洛泽没有看见窗户，重新面向暝华，“日出为晔，日落为暝。彼岸之上有乾元界，之下有坤銮界，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乾元、坤銮两界将由你们掌控。”洛泽淡笑了一下，“这时我给你们的赠礼，同样是责任。”

　　暝华心里一惊，他没有想到洛泽所取的名字还有这样的含义。在十二星中，有的人是不接受洛泽取的名字的，而是自己依照人类世界的标准取名，只有他、晔渊、云尘选择使用。

突然，一种不详的预感从暝华心底升起，他狠狠抓住洛泽的肩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东西？你要走？去哪里？”吐出一连串问题之后他又喃喃自语，“不行，你不能走，你是我的……”他看见洛泽微张的嘴，脑袋一热，用力吻了下去。洛泽在这方面显得很青涩，暝华充满侵略性的吻让他惊恐，于是他用力咬了下去。暝华感觉到洛泽的动作，在被咬之前牢牢卡住他的下颌。舔咬了很久，才重新抬起头。

　　洛泽抬起手，响亮地打了暝华一巴掌。此时他真的有些怒了，暝华冒犯了他作为神的尊严。他觉得自己的清冷疏离在一瞬间成了笑话，“暝华！是我太纵容你了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怒意，“十二星联合给我下药，如果是之前的我，你们早就变成彼岸的养分了。”

　　他坐起身，用力甩开暝华想要阻拦的手，向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身上的链子骤然拽住了他。暝华一脸阴沉地扯住拴在床头的链子，“你要去哪？”

　　洛泽皱眉，声音冷淡，“放开我，日出了，我要去晒太阳。”彼岸有阳光的时间短，此时晒太阳对虚弱的洛泽来说也是一种恢复。

　　“你、说、谎！”暝华一字一句地说，手上用力，将洛泽拖回床边，他狠狠抓住洛泽的手，把他摁在床上，他俯下身，声音中带着阴森，“你想逃跑，对不对？我不会让你逃的……”

　　洛泽无力挣扎，又被暝华掐住下颌，擒住了唇。愤怒和屈辱充斥了洛泽的心，神力还在时他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对待。酸楚蔓延上眼眶。

　　暝华吻毕，感觉自己逐渐控制不住想要对洛泽做更多，他挣扎着冲出房间，重重关上门，留下一句隐忍的话，“我不会让你逃走的！”他不想这时候伤害洛泽，还不是时候。

　　洛泽看见房门被碰一声关上，身上愈发觉得冷了，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屈辱地捂住眼睛，躺到在床上。“明明受伤的是我，你凭什么生气？”他咬住略微红肿的嘴唇，把脸埋进枕头里。这是他第一次哭，他忍着不让更多的泪水涌出来。他对暝华的怨怼一瞬间到达顶峰，“这就是你所说的爱吗？”

　　让我在痛苦中煎熬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