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断魂崖的罡风呼啸而至，仿佛天地之间被撕开了一道裂缝。寅时三刻，风势骤然暴烈，裹挟着昆仑墟万年不散的雷火残渣，肆意横扫。申公豹的左耳垂悬挂着的妖骨簪，在这狂风之中瞬间化为齑粉。他下意识地护住怀中的少年，却仍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指尖渗出，那妖血在弟弟申小豹眉心凝成暗红斑纹。
远处，豹族族长申屠烈的身影巍然屹立于裂魂石上。他的玄铁重铠已被罡风刮出蛛网般的刻痕，手中淬骨鞭缠绕着四十九具人族修士的残魂，每一丝怨气都在夜空中盘旋。申屠烈缓缓开口：“淬骨鞭断，父子缘尽。”他将半截骨鞭抛向深渊，鞭梢残留的父子精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轨迹，如同命运的红线被生生切断。
“你可知，这玉虚宫只认斩妖证道者？”申屠烈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想活着登上接引台，需用全族头颅铺路。”
申公豹右肩的旧伤因这一句话再次溃烂，腐肉间钻出三十六根玉虚锁妖钉。这些钉子是三年前他私自闯入昆仑禁地时留下的惩罚，如今随着伤口的撕裂重新显现，带来剧痛的同时也让他更加清醒。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父亲。曾经那个严厉却又深沉的族长，此刻显得格外陌生。
“父亲……”申公豹试图说些什么，但话未出口便被风雷吞没。他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
申小豹在兄长迈出第三步时缓缓醒来。他挣扎着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满天星辰和兄长坚定的背影。脖颈间的妖玉璎珞突然迸射出幽光，那是母亲临死前用本命妖丹炼化的护命符。申小豹咬破舌尖喷出血箭，碎片割裂掌心时竟然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哥，你看清了吗？”申小豹将嵌着血符的妖玉按进兄长胸膛，“玉虚宫的诛妖阵只渡人族，但我的眼睛能破虚妄！”
妖玉入体的刹那，申公豹右眼瞳孔炸裂成紫金色漩涡。视野穿透狂暴的罡风层，窥见云海中悬浮的九宫八卦阵图。阵眼处飘荡着元始天尊三百年前发出的接引符诏，符纸边缘的朱砂咒文正在吞噬误入阵法的妖族精魄。申小豹的身躯开始透明化，指尖却死死扣住兄长腕间命门：“把我的妖脉炼成叩门砖，替我去看……”
罡风层第七重，三首雷蛟的尸骸堆成尸山。申公豹腰间淬骨鞭吸饱了雷蛟王血，鞭节凸起七十二根倒刺，每根都贯穿着一枚妖族内丹。他的道袍早已被血痂凝固成铠甲，左眼被风刃剜去的空洞里，残留着天狐族长老临死前种下的焚心咒。
“第九个。”少年将豹族大祭司的头颅系在背后，颅顶插着的招魂幡仍在簌簌抖动。十二时辰前，他在风蚀谷亲手捏碎了亲叔父的喉骨，那位教他御风术的长者至死都睁着惊愕的独眼。淬骨鞭感应到同源血脉的悲鸣，突然暴起刺穿申公豹的掌心，鞭身浮现出父亲用精血书写的诫言：斩情绝性，方证大道。
玉虚宫白玉阶前积着三尺厚的冰霜，每步阶梯都镌刻着《度人经》残章。申公豹拖着淬骨鞭攀爬时，阶梯上的经文突然活过来缠住他的脚踝。九大部落长老的头颅同时发出尖啸，声波震碎了阶梯两侧的镇妖石像。
元始天尊的化身从三十三重天垂下虚影，九龙沉香辇洒落的星辉灼烧着申公豹裸露的妖纹。少年举起浸透妖血的《玉虚残卷》，封皮处赫然是他用弟弟指骨刻写的拜师帖。当天尊的目光扫过他紫金色的右眼时，云海中响起三声混沌钟鸣。
“无劫。”天尊的声音化作金色符篆烙在少年眉心，“既入玉虚，当断前尘。”
申公豹——此刻应该称作无劫道人——突然剧烈颤抖，背后的头颅串珠应声崩裂。那些至亲至仇的面容在坠落过程中逐渐风化，最终与淬骨鞭吸收的万千妖魄共同凝结成他的本命法宝：万妖幡。
玉虚宫大门开启的刹那，无劫右眼流出血泪。紫金瞳孔深处残留着申小豹最后的记忆画面：断魂崖底的母亲坟冢前，幼年的他握着兄长偷来的祭品灵果，兄弟俩在月光下立下的誓言随罡风消散——“要一起修成通天彻地的大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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