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余孽

穷奇道山谷上方，金光瑶一袭金星雪浪袍迎风而立，指着下方蜿蜒古道："此处三面环山，唯一出口设下禁制，便是插翅难飞。"

聂明玦抱臂审视："关押温氏余孽倒是合适。"

"大哥明鉴。"金光瑶微笑拱手，"温氏虽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家眷中不乏修士，若放任自流，恐成祸患。"

蓝曦臣若有所思："阿瑶考虑周全。只是..."他看向山谷中蹒跚前行的妇孺老幼，"罪不至死者，还当给予基本衣食。"

金光瑶立刻应道："二哥放心，我已安排妥当。"

站在远处的魏无羡冷眼看着这一幕，手中陈情笛不自觉地转动。姜小柔端着药碗走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怎么了？"

"我在想..."魏无羡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昨日还是阶下囚的孟瑶，今日就成了指点江山的金公子。这世道，孰正孰邪，孰黑孰白？"

姜小柔正欲回答，山下突然传来凄厉惨叫！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飞身而下——

山坡下惨状令人窒息。十余名金氏修士正在屠杀手无寸铁的温氏仆役，鲜血染红了整片草地。一名妇人抱着孩子奔逃，却被一剑穿心！

"住手！"魏无羡目眦欲裂，陈情已横在唇边。

蓝忘机几乎同时赶到，避尘剑出鞘击飞一名金氏修士的佩剑："滥杀无辜，枉为正道！"

为首的修士不服："含光君明鉴，这些温狗..."

"闭嘴！"魏无羡厉喝，黑气不受控制地从周身溢出，"再敢动一下，我让你们尝尝被万鬼噬心的滋味！"

金氏修士们脸色煞白，仓皇后退。蓝忘机担忧地看了魏无羡一眼，轻声道："魏婴，冷静。"

魏无羡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压下翻涌的怨气。他看着满地尸骸，突然举起陈情，吹奏起一段舒缓曲调。蓝忘机会意，取出忘机琴席地而坐，琴音与笛声相和，如清泉流过血腥的战场。

《安息曲》——蓝氏超度亡灵的秘传曲谱。姜小柔站在一旁，看着黑气在乐声中逐渐净化，亡魂得以安息。她注意到魏无羡吹奏时眼中含泪，而蓝忘机抚琴时则不时望向魏无羡，目光复杂难明。

曲终，魏无羡收起陈情，头也不回地走了。蓝忘机欲追，姜小柔轻按他肩膀："让他静一静吧。"

蓝忘机眉头紧锁："怨气反噬...他需要清心音调理。"

"晚些我去找他。"姜小柔承诺道，"你先处理这边。"

傍晚时分，聂氏营帐前摆起香案。聂明玦、蓝曦臣与金光瑶三人跪地结拜，歃血为盟。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聂明玦——"

"蓝曦臣——"

"金光瑶——"

"今日结为异姓兄弟，生死与共，福祸同当！"

三人郑重叩首，饮下血酒。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唯有魏无羡抱臂站在最外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讥笑。

"不去道贺？"江澄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

魏无羡耸肩："人家兄弟情深，与我何干？"

江澄皱眉："你最近怎么回事？阴阳怪气的。"

魏无羡不答，转而问道："师姐呢？"

"在准备晚宴。"江澄神色复杂，"听说...金宗主今晚要提联姻之事。"

魏无羡眼神一冷："他敢逼师姐，我..."

"行了！"江澄打断他，"现在我是江氏家主，这种事轮不到你出头。"

话虽如此，当夜庆功宴上，面对金光善的联姻提议，江澄还是犹豫了。他瞥见姐姐瞬间苍白的脸色，又看向满座宾客，一时难以决断。

"金宗主美意，江某心领。"魏无羡突然从江澄身后走出，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只是婚姻大事，总该先问过江姑娘本人意愿。"

满座哗然。金光善眯起眼睛："魏公子，这是江氏家事吧？"

"阿羡说得对。"江澄顺势接过话头，"姐姐的婚事，自当由她做主。"

江厌离盈盈起身，向金光善福了一礼："多谢金宗主厚爱。只是父母新丧，厌离身为江氏长女，理当回莲花坞守孝三年。婚事...暂且不提也罢。"

她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金子轩坐在父亲身旁，表情从尴尬逐渐转为惊讶，最后竟有一丝钦佩。

金光善碰了个软钉子，只得讪笑揭过。金光瑶适时起身举杯："诸位，金氏将于秋日在金麟台举办百凤山围猎，诚邀各位于百忙中拨冗莅临！"

气氛重新热络起来。觥筹交错间，姜小柔注意到魏无羡悄然离席。她刚想跟上，却被蓝忘机拉住手腕："我去。"

月光下，魏无羡坐在溪边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水里扔石子。蓝忘机无声地坐在他身旁，取出忘机琴。

"别弹你那清心音。"魏无羡头也不回，"我没事。"

蓝忘机坚持拨动琴弦："怨气反噬，不可小觑。"

"反噬？"魏无羡冷笑，"蓝湛，你今日也看到了，究竟是谁在滥杀无辜？谁更像邪魔外道？"

琴音戛然而止。蓝忘机沉默良久："仙门百家，确有弊病。但以怨报怨，非正道所为。"

"正道？"魏无羡突然激动起来，"你们蓝氏家规三千条，可有一条能管得住金氏今日暴行？"

蓝忘机无言以对。两人沉默地对坐，唯有溪水潺潺。

另一边，姜小柔找到了独自在帐外发呆的林悦。自从阴铁入体后，林悦时常精神恍惚。

"悦悦，又头疼了？"姜小柔递上一杯热茶。

林悦接过茶杯，手腕内侧一道黑纹若隐若现："小柔，我好像...能感觉到张明的存在了。"

"什么？"

"就像...心灵感应。"林悦压低声音，"他现在很痛苦，温晁的意识在压制他...但阴铁似乎加强了我们的联系。"

姜小柔倒吸一口冷气："那三块阴铁...真的在你体内？"

林悦点头，撩起衣袖——三道黑纹如活物般在她皮肤下游动："它们在改变我...有时候我能听到亡魂的哭声..."

姜小柔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

两人正说着，蓝忘机从远处走来。姜小柔连忙放下林悦的袖子，起身迎上去："魏无羡怎么样了？"

蓝忘机摇头："执念太深。"他看了眼林悦，"林姑娘可好些了？"

林悦勉强笑笑："多谢含光君关心，已无大碍。"

待林悦告辞回帐，蓝忘机突然将姜小柔拉入怀中，深深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仿佛要将所有不安都宣泄其中。

"怎么了？"姜小柔喘息着问。

蓝忘机额头抵着她的："今日...见你站在那些金氏修士前...怕你受伤。"

姜小柔心头一暖，主动环住他的腰："我有自保之力。倒是你..."她轻抚他紧锁的眉头，"在为魏无羡担心？"

"嗯。"蓝忘机罕见地直抒胸臆，"他心性大变...我恐其堕入魔道。"

姜小柔犹豫片刻，还是没提林悦的事："先回去吧，明日还要启程返回云深不知处。"

回到营帐，蓝忘机取出玉简，开始抄录琴谱。姜小柔从背后抱住他："这是？"

"《洗华》。"蓝忘机笔锋不停，"专克怨气反噬。希望魏婴肯学。"

姜小柔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蓝忘机，若有一日...我也像魏无羡那样走上邪路，你会如何？"

蓝忘机手下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朵黑花。他转身将姜小柔抱到腿上，一字一句道："不会。"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蓝忘机斩钉截铁，"我在，你不会。"

这霸道的宣言与他平日克制的形象大相径庭。姜小柔心头一热，主动吻上他的唇。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帐布上投下缠绵的剪影。

而在金氏主帐内，金光瑶正为金光善捶肩。

"父亲，今日之事..."

金光善冷笑："江氏不识抬举。倒是你，与聂明玦、蓝曦臣结拜，做得不错。"

金光瑶谦卑低头："都是父亲栽培。"

"百凤山围猎好生准备。"金光善眯起眼睛，"届时...有的是机会收拾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帐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照在穷奇道山谷的禁制上，泛出诡异的光。射日之征虽胜，但暗涌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