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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蔓生

尤芃野在旧课本里养了只蝉。

标本是云晦用指甲剥的。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玻璃浆,他们趴在阁楼地板上,看蝉翼在樟木箱投下的菱形光斑里颤动。云晦的睫毛在眼睑处筛落金粉,指尖正沿着昆虫翅脉游走,仿佛在触摸看不见的琴弦。

"这里。"尤芃野突然抓住他手腕,"羽化要留蜕壳的。"云晦的脉搏在他掌心突跳,像困在纱笼里的活物。玻璃罐里的酒精漫过蝉尸,云晦突然将额头抵在箱角,喉间溢出幼猫般的呜咽。

阁楼木梯传来重响时,尤芃野正用红线缠住云晦的尾指。党初宜的高跟鞋踏碎满地光斑,紫藤花影在她真丝旗袍上绞出勒痕。"晦晦。"她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刀,云晦瞬间将蝉蜕塞进嘴里。

尤芃野看见他腮边鼓起挣扎的翅膀。

党初宜的戒尺抽在云晦掌心时,尤芃野正在数窗外的晾衣绳。十七件白衬衫在风里招展如魂幡,最末那件袖口染着碘酒,是云晦上周摔进下水道留下的。

"伸手。"党初宜的珍珠耳坠刮过云晦耳廓。少年跪坐在榉木地板上,后颈汗湿的碎发贴成墨色蝶翼。戒尺落下的闷响里,尤芃野听见云晦在数瓷砖缝隙——这是他新发现的秘密,每当云晦睫毛颤动七下,就是在数质数。

蝉蜕从云晦嘴角掉出来时,尤芃野踢翻了青瓷笔洗。党初宜转身的瞬间,他抓起砚台砸向玻璃窗。暴雨裹着碎玻璃涌进来,云晦突然扑向满地狼藉,指尖在血水里画圈。

尤芃野在葡萄架下找到他时,暮色正顺着藤蔓滴落。云晦蜷在陶缸后面,把撕碎的作业本叠成纸船。尤芃野掰开他紧攥的左手,掌心躺着泡发的蝉蜕,翅脉间缠着褪色的红线。

"张嘴。"尤芃野往他舌底塞了片青柠。云晦被酸得皱眉,泪痣在夕阳里晃成琥珀珠子。他们头顶的晾衣绳突然断裂,十七件白衬衫坠入泥潭,像一群溺亡的白鸽。

老式体温计在云晦枕下断成三截。尤芃野蹲在垃圾桶旁拼凑水银珠,看见玻璃碴里凝着半枚指纹。云晦发病时撕咬被褥留下的棉絮,此刻正粘在他潮湿的鬓角。

"三十九度二。"家庭医生收起听诊器。党初宜在门外讲电话,法语句调像淬毒的银针。尤芃野用纱布裹住云晦抓挠脖颈的手,发现他锁骨处的胎记比昨日更红些,像雪地里碾碎的浆果。

后半夜雨势转急。尤芃野翻进二楼阳台时,云晦正在撕墙纸接缝处的霉斑。月光将输液管的影子投在墙面,随他的呼吸起伏成波浪线。尤芃野把偷来的枇杷膏抹在他开裂的唇角,云晦突然咬住他食指关节。

灼热的吐息里,尤芃野数他眼睫上凝结的水雾。当第七滴坠落在枕巾时,云晦松开齿关,将染血的枇杷膏咽成呜咽。窗外白玉兰被暴雨打落,尤芃野在逐渐平缓的呼吸声里,用指甲在石膏线上刻下歪扭的刻度——那是云晦滚烫的体温,正在他颈窝慢慢冷却。

护城河涨水的第三天,尤芃野在桥洞下捡到云晦的皮鞋。帆布鞋面沾满泥浆,鞋带系成死结——这是云晦独有的方式,每当焦虑发作就会反复打结。

芦苇丛里飘着褪色的纸船。尤芃野涉水去捞时,发现船身用蜡笔写着支离破碎的算式。云晦坐在防洪堤的涵管里,湿透的白衬衫透出嶙峋的肩胛骨,像被雨打湿的鹤羽。

"七十二只。"云晦突然开口,喉音嘶哑如生锈的簧片。尤芃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防洪网上缠着被冲垮的鸟巢,雏鸟尸体在漩涡里沉浮。

尤芃野把纸船塞进他怀里。蜡痕在体温下融化,云晦开始撕咬船头的折角,直到尤芃野将薄荷糖抵在他齿间。河水漫过脚踝时,他们头顶传来货轮汽笛声,云晦忽然抓住他手腕,在脉搏处画了个歪斜的月亮。

那晚尤芃野在日记本写:"他眼睛是汛期的河。"墨迹未干时,台灯照见窗缝里塞进的纸船——云晦用蜡笔在船底补完了算式,等号后面画着两个手牵手的火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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