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地牢深处,青苔沿着石缝爬满整面墙壁,腐臭的积水在石砖缝隙间泛着幽绿的光。苏明棠的指尖触碰到潮湿的墙面时,被某种黏腻的触感激得缩回手,借着高处气窗漏下的月光,她看清掌心里沾着的是暗褐色的陈年血渍。
"这地砖的纹路..."元仲辛突然蹲下身,指尖摩挲着砖面上凹陷的西夏文字,"是禁军诏狱。"他话音未落,甬道尽头传来铁链坠地的脆响。两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看着摇曳的火把将扭曲的人影投在石壁上。
元伯鳍踏过积水时靴底带起细碎水声,玄色软甲在幽暗中泛着冷光。苏明棠刚要开口,却被他腰间悬挂的青铜虎符刺痛了眼睛——那是枢密院直系将领才有的信物。
"阿兄!"元仲辛向前半步,手腕上的镣铐撞在石壁上发出闷响。回应他的是一道破空剑光,剑锋擦着他耳畔掠过,削断几缕飞扬的发丝。元仲辛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湿滑的石壁,看着兄长眼中陌生的杀意,他忽然注意到对方颈侧若隐若现的青紫色纹路。
明棠抓起碎石掷出的瞬间,手腕突然传来剧痛。她这才发现方才触碰血渍的掌心开始泛黑,中毒的麻痹感正顺着经脉蔓延。石块偏离轨迹撞在铁栅上,迸出的火星照亮元伯鳍眉间跳动的青筋,那抹犹豫转瞬即逝。
"当啷!"
元仲辛用镣铐缠住剑刃的刹那,剑身突然传来诡异的震动频率。他瞳孔骤缩——这是他们在军中学过的暗号。趁元伯鳍怔忡之际,他猛地扣住兄长手腕,指腹触到对方脉搏间异常的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游走。
"他们给你种了蛊?"元仲辛的声音发颤。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他们在横山遭遇西夏巫医时,兄长曾用身体挡住飞来的毒针。
元伯鳍突然剧烈颤抖,剑柄上的鎏金云纹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晕。明棠强撑着扶住石壁,看到对方耳后浮现的蛛网状血丝,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西夏蛊毒考》中的记载:"牵机蛊,受制者目赤而神昏,见血则狂。"
"要杀的是我。"她突然开口,声音清泠如碎玉,"枢密院要的从来都是苏家遗孤的命。"话音未落,地牢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整面石墙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后面布满倒刺的铁笼。
元伯鳍的剑哐当落地,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他们在明远楼...用八百里加急..."他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珏,上面沾着暗红的血迹,"这是从枢密使书房偷来的..."
元仲辛突然扯开兄长衣襟,在锁骨下方看到熟悉的箭伤疤痕。三年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泛着诡异的青紫色,皮肉下似有活物蠕动。他摸出藏在靴底的银针,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时,元伯鳍突然呕出一口黑血。
"这是子母蛊。"明棠撕下裙摆包扎中毒的手掌,"我曾在父亲的密函里见过,母蛊宿主能通过血脉感应操控子蛊。"她指尖轻触元仲辛手背,"你们是血亲..."
地牢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梆子声,三长两短,正是西夏骑兵集结的暗号。元仲辛将玉珏对着月光转动,发现内里镂空处藏着的羊皮残片,上面用朱砂写着十几个朝臣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生辰八字。
"他们要的不是人命。"元伯鳍撑着剑柄站起来,眼底猩红未褪,"三个月前,我奉命护送使团入京,在庆州驿站看到..."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血丝,"看到礼部侍郎在密室里焚香祭拜,香炉里插着写有官家生辰的桃木人偶。"
明棠突然抓住元仲辛的手臂:"那些倒刺铁笼的排列,像不像北斗七星的方位?"她沾血的手指在青砖上快速勾画,"枢密院掌印太监李宪,去年曾向官家进献过二十八宿镇邪图。"
地牢顶部的石板突然传来震动,细碎的石屑簌簌落下。元仲辛将玉珏塞进砖缝,转身用剑尖挑起散落的稻草:"阿兄,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瓦桥关做的绊马索吗?"他手腕轻抖,剑锋在青砖上刻出深浅不一的沟壑,"这次用西夏人的玄铁链。"
当第一支火箭穿透气窗射入时,明棠正将浸透灯油的布条缠在铁栅上。元伯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藏在护腕里的金疮药塞进她掌心:"东南角的暗渠通向马厩,渠口第三块砖是松动的。"他说话时始终盯着元仲辛的背影,"若是...你们不必等我。"
"要走一起走。"元仲辛扯下囚衣外袍抛进积水,火星坠落的瞬间,腾起的火焰照亮他眉骨上的旧伤,"当年你说要教我破阵刀法,还欠着七式没教完。"
地牢大门轰然洞开的刹那,三人背靠背站成三角阵型。元仲辛的剑锋划破第一个冲进来的侍卫咽喉时,突然瞥见对方腰间悬挂的铜制腰牌——正面刻着枢密院虎头纹,背面却用契丹文刻着"惕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