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三十七岁那年,医生在体检单上画了个红圈。
"妊娠期心肌炎。"医生敲着心电图,"必须静养,否则有流产风险。"
林夏立刻推掉了所有演出。她把钢琴移到卧室,琴腿裹上厚厚的毛毡。苏晴每天最大的活动量就是从床上走到飘窗,那里能看到院子里的猫坟和桂树。
深秋的某个雨夜,林夏被细微的震动惊醒。苏晴正将她的手掌按在自己隆起的腹部,胎动像小鱼啄食般透过皮肤传来。
"《晴夏》的节奏。"苏晴比口型。自从怀孕,她的耳蜗处理器就经常因激素变化失灵。
林夏轻轻哼起旋律,感觉到胎动逐渐与之同步。突然一阵剧痛袭来,苏晴蜷成虾米——羊水破了,比预产期早两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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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的隔音门挡不住苏晴的尖叫。她拒绝使用镇痛泵,说那会麻痹听觉神经。林夏的助听器摘下来塞在苏晴手里,金属外壳被攥得变形。
"处理器...给我..."阵痛间隙苏晴虚弱地比划。护士手忙脚乱帮她戴上,林夏立刻开始哼《晴夏》。
当最剧烈的宫缩来临时,监护仪突然爆出警报。胎心骤降至60,苏晴的血压像退潮般下跌。林夏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恍惚听见二十年前琴房玻璃的震动声。
"继续唱!"主治医生大喊。
林夏的歌声与胎心监护仪的滴答声重叠。降B调的"晴"字拖长时,胎心回升到80;"夏"字落在强拍上,血压计水银柱开始爬升。助产士后来告诉她,这是医学上无法解释的巧合。
但林夏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解释——当女儿终于哭出第一声时,那音高恰好是《晴夏》主旋律的起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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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宴上,苏父抱着外孙女不肯撒手。老人粗糙的手指拂过婴儿耳廓,那里戴着微型骨传导耳机——新生儿听力筛查显示左耳轻度弱听。
"名字想好了?"他问。
林夏看向飘窗。苏晴正把奶瓶放在桂树影子里加热,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周身镀上金边。二十年前初遇那天的阳光,也是这样落在她的琴弦上。
"林望晴。"林夏说。
怀里的婴儿突然抓住外公手指,精准地按在自己左耳后的助听器上。窗外一阵风过,桂花簌簌落在猫坟周围,像谁撒了把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