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的葬礼在冬至日举行。
苏晴坚持要把墓挖在院子里的老桂树下，那里能晒到每天第一缕阳光。林夏蹲着铲土时，发现苏父不知何时来了，正用拐杖尖在湿润的泥地上划着什么。走近才看清是「夏」字的篆体，笔画盘曲如猫尾巴。
"它最后..."老人嗓音浑浊，"疼吗？"
林夏摇头。那天清晨她发现小夏蜷在钢琴踏板上，身体已经僵硬，但表情安详得像在打盹。苏晴把脸埋在猫肚皮上哭了很久，说那里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
葬礼后下起冻雨。苏父留下吃晚饭，破天荒没挑剔林夏炒糊的青菜。电视里正重播她们去年的访谈节目，主持人问《晴夏》灵感来源时，镜头切到苏晴耳后的处理器特写。
"其实..."老人突然盯着汤碗开口，"那年车祸后，我联系过瑞士医院。"
筷子掉在桌上。林夏看见苏晴的处理器闪过一道蓝光——这是检测到心率异常的提示。
"存款不够...正好北京聋校招老师。"老人用勺柄在桌面画线，"聘书是真的，想逼你自立也是真的。"
苏晴的指尖开始无意识敲打桌沿，这是她情绪激动时的旧习。敲击的节奏渐渐形成旋律，林夏听出是《晴夏》的第二乐章——当年苏父闯入公寓时，林夏正是用这段音乐盖过他的骂声。
"后来为什么撤诉？"林夏问。
老人从钱包抽出张泛黄的票根：2014年滨海音乐厅《触觉声场》首演，座位3排7号。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晴晴的月光」，字迹被磨得几乎消失。
雨声渐密时，老人起身告辞。苏晴突然从橱柜拿出个铁盒，里面是猫毛做的毛毡玩偶——橘色毛团上歪歪扭扭缝着「小夏」二字。
"给它扫墓用。"苏晴把铁盒塞给父亲，"你离得近。"
老人走远后，林夏在铁盒底层发现张便签：「猫临终前三天，总蹭我装助听器的抽屉。动物比人先知道。」
当晚她们并排躺在老猫最爱的沙发上。苏晴的处理器摘下来搁在茶几，与林夏的助听器并排充电。月光透过桂树枝桠，在天花板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像二十年前琴房窗外的树影。
"听见了吗？"林夏突然说。
苏晴侧过脸，完好的右耳朝向虚空。万籁俱寂中，仿佛有细弱的呼噜声从时光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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