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

殡仪馆后门的槐树簌簌落花时，云韶正蹲在台阶上修美甲仪。

贺砚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她发顶，抛来罐冰镇王老吉，罐身上凝着的水珠正巧落在她画到一半的符咒上。

贺砚东南方。

他咬着绿豆冰棍，鎏金瞳被太阳晒成琥珀色，

贺砚阴气比太平间还重。

云韶把美甲仪当罗盘使，激光头指向马路对面新开的便利店。

玻璃橱窗倒影里，收银员姑娘的后颈有圈缝合线，随着找零动作若隐若现。

两人跨进店门的瞬间，空调风卷着纸灰扑来。

货架上摆满印着"往生极乐"的矿泉水，冰柜里冻着莲花造型的雪糕。

贺砚的红线缠住旋转货架，拽出包印着地址的纸巾。

收银员欢迎光临。

收银员扯出八颗牙标准微笑，牙龈渗着朱砂红，

收银员新人入职大礼包，送骨灰盒造型储蓄罐哦。

云韶的化妆镜突然发烫。

镜面映出的不是便利店，是座青砖老宅，门匾上"云氏殡葬"的烫金字正在剥落。

她抓起货架上的桃木梳往玻璃门砸，裂纹中伸出只青白的手。

贺砚的红线绞住那手腕时，电子音在冰柜轰鸣声中响起：

系统欢迎回到轮回系统，当前副本：祖宅

货架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生锈的青铜门。

门环上挂着的正是便利店赠品储蓄罐，此刻正往外渗黑水。

云韶的指甲油刷子戳进锁眼，闻见殡仪馆特有的尸蜡味。

云韶这次赌半小时。

她踹开门时回头笑，发现贺砚正把红线系在她马尾辫上，

云韶你干嘛？

贺砚当计时器。

鎏金瞳映着门内飘摇的白灯笼，

贺砚超时就拿你头发当引魂幡。

云韶……

你可盼我点好吧…

穿堂风掠过长明灯，云韶看见自己的黑白遗像挂在祠堂正中。

供桌摆着套凤冠霞帔，珍珠面帘缺的三串正巧能对上老宅副本那套。

贺砚突然捂住她眼睛，掌心滚烫。

贺砚别看镜框。

他声音发紧。

但已经晚了。

遗像里的"云韶"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鲛人尸骸的真容。

青铜钥匙扣突然浮空，钉进供桌裂开的纹路里。

整座祠堂开始倾斜，牌位雨点般砸下。

贺砚的红线织成网兜住她，自己却被倒下的梁柱划破后背。

云韶摸到满手金粉，突然想起海底城那盏灯。

云韶你又骗我。

她把止血棉按在他伤口，

云韶不是说会保护好自己吗？

贺砚笑着咳嗽，腕间红绳缠上她小指：

贺砚可这次是真疼。

云韶懒得和他废话，四下寻找线索。

云韶棺材在房梁上！

她突然仰头，横梁缝隙渗出暗红蜡油——是殡仪馆专用的封棺蜡。

贺砚的红线绞住垂落的电灯绳，拽下具槐木小棺，棺盖刻着两人的生辰八字。

便利店赠品储蓄罐裂成两半，半块血玉钥匙扎进棺盖缝隙，冷气瞬间在祠堂地面结霜。

云韶用工具卡住机关，听见戏班子吊嗓的幽咽声从地底传来。

贺砚低头！

贺砚突然压着她后颈扑向供桌，整面墙的遗像框炸成碎片，穿旗袍的纸人拎着人皮灯笼飘进来，灯罩上赫然是便利店收银员的脸。

红线在霜气里冻成冰丝，云韶咬破指尖抹在贺砚腕间：

云韶再加十五分钟。

鎏金瞳映出她染血的虎牙：

贺砚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