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挂钟卡在零点零分,秒针像被蛛网黏住似的发抖。
云韶盯着实习法医的胸牌,贺砚三个字被碘伏擦糊了边角。
消毒水味混着尸蜡气息,和初遇那天一模一样。
云韶组队?
她攥紧化妆刷,刷柄硌得掌心生疼。
贺砚的听诊器垂在胸前晃悠,腕间红线隐在袖口:
贺砚你睫毛膏晕了。
云韶……
你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正暗自吐槽,停尸间的灯管突然炸裂,黑暗中有东西在笑。
云韶摸到贺砚的白大褂后襟,布料下结着层冰碴。
冷藏柜的震动声里混着编钟响,是海底城听过的那首安魂曲。
贺砚要快。
贺砚的钢笔在值班表上戳出血点,
贺砚这次他们换了新把戏。
解剖台的日光灯滋啦亮起,尸体盖着白布。
最末那具自己掀开裹尸布,露出云韶外婆的脸。
尸斑在颈侧聚成鱼鳞状,手里攥着半块玉佩。
贺砚韶儿。
尸体突然坐直,防腐液顺着皱纹往下淌,
贺砚把灯芯还回来。
贺砚的红线绞住尸体喉咙,爆出的棉絮里裹着青铜碎片。
云韶掀开所有白布,每具尸体心口都嵌着灯芯残片。
最后一块碎片拼进化妆镜,镜面映出的不再是人脸,是盏燃了三千年的青铜灯。
贺砚原来藏在这。
贺砚的听诊器贴上她后背。
殡仪馆地砖裂开缝隙,棺木从地底升起。
贺砚的红线缠住那具尸体手腕,鎏金瞳里燃着火,
贺砚我们才是真正的长明灯。
所有尸体突然爆开,青铜碎片在空中聚成利刃。
贺砚抱着云韶滚进停尸柜,刀刃在铁皮上刮出火星。
柜门关上的刹那,她摸到他后颈的鳞片。
贺砚要熄灯了。
贺砚怕吗?
云韶咬开特制粉底液的盖子:
云韶给我打光。
化妆刷蘸着混血的膏体,在柜门画出逆转符。
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座殡仪馆开始坍缩,冷冻舱化作流光钻进青铜灯。
晨光刺破窗棂时,贺砚的白大褂沾满朱砂。
云韶的工作牌躺在废墟里,背面钥匙图案变成桃木剑。
停尸间干干净净,仿佛三十七具尸体从未存在过。
贺砚解开衬衫纽扣,心口鳞片纹完整如新,
贺砚归你了。
门外传来殡葬车的喇叭声,云韶把化妆箱甩上肩:
云韶走。
贺砚的红线缠住她小指,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金。
云韶忽然驻足。
砖缝里钻出朵红莲,花瓣上凝着夜里的露。
贺砚的听诊器贴上她心口,鎏金瞳里是长达十二场轮回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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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新装的日光灯管下,云韶正在给车祸遇难者修指甲。
贺砚的白大褂口袋里揣着热豆浆,闲散地靠在门框上。
云韶镊子。
她头也不回地伸手。
沾着体温的金属工具递到掌心,尾指缠着的红绳在消毒灯下泛着光。
窗外飘来花香,盖过了福尔马林的味道。
冷藏柜安静如常。
昨夜收拾工具间时,他们在柜顶发现盏落灰的青铜灯模型,灯芯处结着蛛网。
贺砚的听诊器还挂在水晶棺照片旁,镜框里塞着张字条:本月无事故。
运尸车碾过梧桐落叶,送来新的工作单。
云韶旋开口红状朱砂膏,突然轻笑:
云韶今天宜入殓。"
贺砚把倒好的温水推到她手边,腕间红绳系着枚青铜钥匙扣。
晨光穿过停尸间的百叶窗,日头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