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房梁上的镇魂铃无风自动,林小满盯着供桌上那碗倒扣的糯米,血珠正从碗底渗出组成满文"偿"字。三奶奶将五毒铜钱拍在棺头,棺材里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模仿人类叩拜的节奏。
"开地窖!"三叔的棉袄下摆滴着黑水,每滴落一次,房梁就多出一道爪痕。林小满摸着冰窖铁门上的抓痕,突然想起七岁那年误闯地窖,看见上百个贴着黄符的陶瓮——现在那些符咒正在她视网膜上重映,每一笔都是反写的生辰八字。
地窖深处传来窸窣响动,三奶奶点燃的犀角灯突然变绿。昏光下,七口泡着药材的棺材围成北斗状,每口棺盖都压着块刻满经文的青砖。林小满的胎记突然刺痛,她认出其中一口棺材的纹路与族谱首页的镇邪图一模一样。
"你爷当年不该毁黄仙庙。"三奶奶用铜盆舀起腥臭的液体,浑浊水面映出的却是林小满穿着寿衣的模样,"讨封不成反结仇,这地窖封着黄三太奶七代子孙的怨气。"
冰柜突然炸开,冻成青紫色的黄鼠狼尸首滚落满地。林小满后退时踩到块松动的青砖,砖下露出张民国三十年的婚书——新郎是爷爷林满仓,新娘处赫然按着黄鼠狼的爪印。
"造孽啊......"三叔突然跪地磕头,额头撞出咚咚闷响。供桌上的长明灯齐齐转向地窖,林小满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成黄仙形态,尾巴处缠着七根浸血的麻绳。
墙角的陶瓮突然炸裂,黄符裹着骨灰飞扬。灰烬在空中凝成个穿红嫁衣的女人,盖头下露出尖细的吻部。林小满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竟与那虚影完成了交杯酒仪式。
三奶奶的桃木剑劈开幻象,剑尖挑着块发黑的骨头:"这是你太姑奶奶的指骨,当年替黄仙怀过鬼胎。"骨头表面突然渗出黏液,在地面绘出长白山地图,某个山坳处标着滴血的顶针图案。
老宅突然剧烈摇晃,房梁落下陈年香灰。林小满被迷了眼,再睁眼时周遭已变成民国布景。穿长衫的爷爷正在给黄鼠狼披盖头,供桌上摆着对雕刻人脸的龙凤烛——那烛面分明是三奶奶年轻时的容貌。
"看好了,这才是正经的出马礼。"幻境中的爷爷割破手腕,将血滴进黄鼠狼口中。畜生的皮毛褪去化作妙龄女子,却在盖头掀开瞬间暴长獠牙,将爷爷的右手齐腕咬断。
林小满尖叫着后退,撞翻了现实中的供桌。酒水泼在族谱上,泛黄的宣纸显出血字:"林氏女代代为黄仙妻,违契者七窍生毛而亡。"她的耳道突然瘙痒,掏出的竟是团沾血的黄毛。
地窖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七口棺材同时开启。泡在药水中的尸体集体坐起,每具尸首的天灵盖都钉着枚顶针。三奶奶抓起把朱砂撒向空中,厉声喝问:"哪位老仙来盘道?"
尸首脖颈突然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齐声答道:"黄三太奶座下七煞,讨要林氏七代血食!"药水突然沸腾,尸体在蒸汽中化作七只独眼黄鼠狼,前爪都戴着林家祖传的银镯。
林小满腕间的胎记突然开裂,流出的黑血在地面汇成卦象。三奶奶脸色骤变:"坎为水,巽为风,这是要借你的身子产鬼子!"桃木剑斩向黑血,却溅起串鬼火点燃了族谱。
燃烧的族谱中飘出张人皮,上面刺着完整的出马契约。林小满的瞳孔映出契约内容时,七只黄鼠狼突然直立作揖,尖声发问:"你看我像人还是像仙?"
三奶奶的铜钱剑横在她喉间:"答像人,它们借你阳气成精;答像仙,你替它们扛天劫。"林小满的舌尖突然长出硬毛,喉咙里滚出不属于自己的沙哑声音:"像......"
窗外炸响惊雷,供桌上的烛火变成渗人的绿色。七只黄鼠狼的皮毛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溃烂的人形。三叔突然暴起将黑驴蹄子塞进林小满口中,腥臭的触感让她想起儿时偷喝的棺头酒。
"走蛟局破了!"三奶奶扯开衣襟,胸口纹着的镇邪图正在渗血。她将人皮契约按在林小满额头,祖宅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巨大的黄仙洞。洞中堆积着数百具白骨,每具骨架的盆腔都蜷缩着黄鼠狼幼崽。
七只半人半仙的怪物俯冲下来,林小满在混乱中摸到截断指骨。当她把骨头插入黄仙洞口的石碑时,整座老宅响起凄厉的悲鸣——那石碑竟是当年被爷爷砸碎的黄仙庙牌位。
月光突然被黑云吞噬,暴雨裹着冰雹砸落。林小满在闪电中看见山路上亮起红灯笼,穿嫁衣的黄三太奶正骑着纸马朝老宅奔来,身后跟着望不到头的送葬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