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感的修行如暗河潜涌，十年沉积换一朝破冰；鹿童与鹤童却似春溪奔流，虽澄澈见底，终欠了穿石的劲道。这两个月不过是在重筑灵脉地基——填平暗伤裂隙，掰正错生骨节，将那些被山野岁月蚀出的修行断层，熔铸成可承千钧的玄铁梁柱。
第一阶段完毕，也就顺理成章地迈入了阶段二的门槛。
收下林感毫无情绪的恭喜后，他们知晓了本次的目标：关于武器的运用。
“攻守相济，方为阐教风骨。”林感的金眸停在鹤童羽尖，“守者需有穿杨之眼，断金之心。鹤童，师父希望你来当防守方。”
“可师姐，我善快攻…”
“防守不是龟缩。”林感指尖掠过鹤童未丰的羽翼，崖风突然变得粘稠如蜜，"要像蛛网捕蝶，让攻势成为你的饵食。" 她意味深长。
鹤童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点头应下。
“鹿童，作为进攻方，师父希望你的定位是弓箭手。”
“是，师姐。”鹿童应声点头。
“盾是通过强化自身来增强防御，你所要护住的非只自身，亦有队友。所以修炼的局部最好是你的双翼，便从这本功法开始吧。”说罢，林感将功法递给她，示意她去一旁修炼。而后看向鹿童，“我先示范一遍，之后你上手会快很多。”
林感搭箭的瞬间，整座凌霄崖的风都屏住了呼吸——左眼微阖如收鞘的刀，右眼金瞳却似暴雪前的铅云。
“看好了。”
弓弦绷紧时，她脊背弓成猎豹扑食的弧度。箭杆与耳垂平齐的刹那，似是蓄势待发的冰菱，又像是酝酿已久的暴雪。松弦的震颤声惊醒了崖边沉睡千年的灵石，箭镞撕开空气的轨迹残留着焦痕，发出猎猎的破空声，仿佛天穹被烫出一道裂隙。
远处黑点炸开的瞬间，三千丈云海翻涌如沸。木屑在气浪中凝成鸟雀的轮廓，又碎作星雨坠落。
鹿童的呼吸凝在箭镞破空的刹那。林感逆光挽弓的剪影似墨梅折枝，凌厉中裹挟着摧城之势。箭风掀起的乱流扫过他眼睫，金瞳里映出的不仅是破云的箭芒，还有他未曾企及的境界——那是能劈开宿命的锋芒，是踏碎桎梏的狂气，是优雅，暴烈，带着倨傲的美。箭风掀起的不是气浪，是他眉宇间经年冻结的混沌。
喉间突然发紧，他分不清剧烈的心跳是因那一箭之威，还是因她转身时发梢扫过的弧度，恍若勒进他神魂的锁链。
金瞳倒映的星火在他血脉里爆燃，那不仅是修士对强者的臣服，更是困兽对同类的震颤。辉色镀上她衣襟，恍惚间竟与那夜父亲衣摆的暗绣重叠。只是这一次，锁住他咽喉的不再是屈辱，而是某种比濡慕更滚烫的悸动，他想要看清那金眸深处的东西：半面是血雕的仙阶，半面是劈出的深渊。
但很快师姐的喃喃将他唤回现实：“坏了，好像把师父的传讯鸟打碎了，我就说碎掉之后怎么那么像木渣子。”林感的语气毫无悔意，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像只故意打碎花瓶的狐狸。
“算了，”她挥了挥手，眼前便凭空出现几个靶子。“我们从纠正动作开始。”
“你本来也没想计较吧”，鹿童心中暗暗编排着，但面上不显地接过那只弓，学着她的样子将弓拉满。
“别动。”林感走过来，从发髻中抽出一只簪子对他的动作进行调整，“杀意太满，反而容易暴露软肋。”玉制的发簪带着冷意渗入皮肤。他不由得就在想，师姐以前也是这么教其他人的吗？
“专心，松弦要像放生濒死的猎物。”
林感的声音在耳边响，他迅速回过神来，将手一松，箭矢刮蹭着空气，暴射而出，正中靶心。
“动作没错，但还得练。”林感说着，又是一箭射穿了靶心。
一天训练结束，子时的更漏滴到第三声时，鹤童窗棂上积着的霜忽然化了。林感的身影从月光析出的雾气里显形，衣摆还沾着未散的雷火气。
“接着。”
三本典籍掷在她床榻，最上头那本的封皮正在渗血，鹤童颤抖着翻开来看，满纸猩红小楷游如活蛇，在月华下泛出诡异的珍珠光泽。
“这血写的经文，唯有女子才看得懂。”她低头轻笑，“鹤童，这是你本应有的选择权，这几本书可助你修为大涨，好好用吧。”
未尽之言揉碎在夜风中。
鹤童的指节在经书封皮压出月牙状凹痕，静谧又诡谲的黑夜中，皎洁的月亮终是洒下一些银辉，落在了经文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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