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约

乾隆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勉强维持住平稳的声线：「先用膳吧，有什么话...等用完膳再说。」他伸手去端茶盏，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瓷器相碰发出细微的脆响。

两人沉默地低头用膳，殿内只听得见银箸偶尔碰触碗盘的声响。小燕子机械地咀嚼着，却尝不出任何滋味；乾隆夹了几次菜，最终都原封不动地搁在了碟边。

撤膳后，乾隆坐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云纹。小燕子端着新沏的碧螺春过来，茶香氤氲间，乾隆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侧坐下。

「别忙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把话说清楚。」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弘历，其实我之前就提过想离宫的事...只是那时您觉得我是受了紫薇和尔康案子的影响，才让我等案子了结后再做决定。」她抬起湿润的眼睛，「现在案子已经尘埃落定，我思来想去...还是想求您放我出宫。」

乾隆的指尖在茶盏边缘微微发白，却仍保持着平静的神色：「理由呢？」

「含香的事...让我想明白了很多。」小燕子声音轻却坚定，「第一，一旦当了妃子，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无论帝王还爱不爱我，都永远不可能离开这座皇宫了。」她的目光扫过殿内金碧辉煌的陈设，「就像含香，她那么痛苦，却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乾隆眉头微蹙，却未打断她。 「第二，」小燕子继续道，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心口，「我以前总觉得，做任何决定都该以『情』字为先。所以不管哥哥怎么劝，我都认定只要我爱您，您也爱我，就该义无反顾入宫为妃。」她苦笑了一下，「可紫薇和尔康、含香和蒙丹，都是因为一个『情』字闯下大祸...这让我明白，『爱不爱』和『合不合适』，或许同样重要。」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烛火摇曳，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第三...」小燕子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自己还是太幼稚。在这次案子里，我只会一味求您放了紫薇他们，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归根结底，我还没学会把大局放在首位。我爱的人是皇帝，不是江湖侠客...我必须明白这一点，才能真正与您长相厮守。」

乾隆手中的茶盏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几滴茶水溅在龙袍上。他放下茶盏，声音沙哑：「所以你的结论是...离开？」

小燕子的泪水无声滑落。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声音轻柔却坚定：「我想先离开两年...去四处游历，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最终会在大理落脚。」

乾隆轻轻转过身背对着她，小燕子递了递手，却不敢触碰他：「我知道自己天生就是这个性子，再怎么努力也未必能『适合』皇宫...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行万里路』来开阔眼界，学会『以大局为重』。」

乾隆依旧背对着她，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小燕子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对我来说，嫁您意味着放弃自由；对您来说，娶我意味着放弃三宫六院...我们都不容易，为的不过是一个『爱』字。」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所以...我想我们应该给彼此最后一个考验。如果分开两年后，我们依然相爱...那无论要牺牲什么，我们都一生相守。」

小燕子望着乾隆沉默的背影，咬了咬唇，轻声道：「我们定个两年之约吧。」她握了握拳，「无论到时候您还爱不爱我，都请到大理相见。如果我们依然相爱，我就跟您回宫完婚，这两年就当圆了我的女侠梦。」她顿了顿，「如果...如果其中一方的心意变了，就清清楚楚地告别。」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声响。乾隆依旧没有回应，月光在他龙袍上镀了一层冷霜。

小燕子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头柔声问道：「您还记得吗？您答应过让我定下次南巡的行程。」她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我早就选好了大理。现在，就当是我提前出发，而您...两年后再来赴约，好不好？」

乾隆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他缓缓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抚上小燕子泪痕未干的脸颊。他强行扯出了一个笑容，「说得这么振振有词，这篇说辞想必你已准备了很多天了吧？」小燕子咬了咬下唇，「弘历，我真的不是一时意气，我想得非常清楚，我…」

乾隆的指尖按在了小燕子的唇上，打断了她的话，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许久，他倾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声音沙哑：「好，朕答应你。」

这几个字轻得几乎消散在夜风中。乾隆转身走向御案，拉开紫檀木抽屉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他取出一道明黄圣旨，金线刺绣的龙纹在烛光下微微闪烁。

小燕子看着乾隆将圣旨递到她面前，绸缎卷轴触手生凉。她刚要展开，乾隆已转身走向窗前，背影融入苍茫月色之中。

小燕子颤抖着展开那道明黄圣旨，借着烛光，一字一句地读着上面的内容。当看到「新科探花萧风任大理知府」、「赐婚裕亲王女晴儿」等字句时，她的手指猛地一颤，险些将圣旨掉落在地。

她缓缓抬头，望向窗前那个孤寂的背影。月光为乾隆镀上一层银边，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沉。小燕子眼眶发热，轻轻走到他身后，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泪水浸湿了他的龙袍，也能感觉到他背脊瞬间的僵硬。

乾隆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小燕子仰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到他眼中同样闪烁着水光。

「自从你第一次说要离宫...」乾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朕就在想该怎么办。」他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散落的发丝，「即便你要走，朕也要用自己的方式护你周全。」

小燕子攥紧了他的衣襟，哽咽道：「所以您早就...」

「箫剑是大理人，熟悉当地风土。晴儿知书达理，能辅佐他治理。」乾隆捧起她的脸，拇指拭去她的泪水，「有他们在，你在大理不会孤单。而且…朕让尔康去镇守清缅边关，也是想着万一你有什么事，尔康也离你不远。」

小燕子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乾隆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两年后，朕会亲自去大理接你。」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在朕的心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