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天,孟津去哪关其睿就跟去哪,形影不离,孟津最终也放弃挣扎,就当是旅行途上的一个伴吧。
北京的秋夜要凉快些,大街上同时亮起昏黄的灯。灯光将浅墨色的天空分割,叆叇云中挟卷来缕缕轻风,吹得令人舒爽。
孟津洗去那因汗而湿粘的感觉,心情愉悦了不少。订的饭店离酒店不远,他步行个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饭店的人来往往人头拥簇,可一进去不用怎么找,视线很自然地落在关其睿身上,很容易就看见。
关母见到孟津很热情地招呼上,指了个座位正好是关其餐睿身边,让他往那坐。
他没有推辞,径直坐在了关其睿旁边,又笑着和爸妈聊天。关其睿单看着,只偶尔回答那么几句,桌底下掌心又被他捏得通红“小关呢?快二十六、七了吧,还单着?”
其间长辈提起了一个年轻人都较为反感的话题。
关其睿突然被点名心虚得一激灵,他放下筷子不知道说什么,有点紧张:“啊?嗯,工作忙”
孟津心里哭笑不得,简直和自己一样的说词。关其睿的妈妈看着自己儿子的窝囊样,叹了口气无奈:“这小子说是一直等着初恋。”随后抱怨似的说“什么初恋不初恋,没见他们联系过。可能别人都另找他人了,他就是拿这个当不相亲的借口。喜欢你的女孩子都挺多的,非要死守一棵树。”
“妈…别说了”关其睿尴尬起来,皱着眉不满地劝自己的妈妈。
什么意思?
孟津心想着一瞬间胃口全没了,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说:“爸妈,叔姨,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我去放个步。”说完就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店门,没听身后的人说什么。
晚风愈吹愈大,掠起了孟津的头发,风中还带上了凉意和水汽。
他这是怎么了?孟津渐渐搞不懂自己了,他想过无数次告诉应该要视而不见的,可怎么成了自我欺骗呢?
七年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回想,不停地将有关那人的记忆的怪物关进笼子,他却没想到那怪物很狡猾,像水似的溢出,他只能关了又关,锁了又锁却一点也不管用。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小型的游乐场。他看着那五彩斑斓被光照射的树,想起当年树下少年青涩面孔。
关其睿的十八岁生日,两人疯玩了一天,那次夏天的风吹在他们脸上非常轻柔,好似眷顾他们。因为是假期,晚上的游乐场灯火相映,人群热闹。孟津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揉捏着自己累得发酸的腿
"孟孟。"关其睿在椅子后递给他一杯冰的柠檬水,粲然一笑坐在了孟津身旁。
"哇……好累"孟津哀叹。
他一边喝一边把头靠在了关其睿的肩上,关其睿拉着他另一只手帮他按捏着手臂。
孟津的视线落在了灯光模糊的地方。
他在来之前就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又不断安慰自己,只是到对方面前又怂了。这是关其容的生日,闹得场面难堪要怎么收场呢?知道从小到大的朋友居然抱有这种想法会不会觉得恶心?关其睿把玩着他的手,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孟津抬眼看着关其睿,想着要不赌一把或试探一下。
两人之间都沉默了一会。
“关其睿,你喜欢我吗?”
“孟孟,我喜欢你!”
两人异口同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彼此,脸颊肉眼可见的变得红热。
像青涩的苹果,像染粉的花朵。
“那个,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是那种,情人间的,不是不喜欢啊…不对是喜欢的……”关其睿义紧张得不行,舌头打结了般讲都讲不清,羞涩地低下了通红的脸。
孟津别过脸手中柠檬水杯子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在他的手上一点一点湿了他整个手掌心好似催促着他回答。
“其睿,你看着我。”
关其睿不解却还是照做了。
只了接下来嘴边的触感是他活了十八年以来第一次惊心动魄的大事。
不管过多少年每回想起,关其睿仍然心胸滚烫。
孟津用手捂了一下被风吹得刺疼的眼睛,不再去想这些无用的回忆。
"孟津."
关其睿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轻喘着气喊他的名字。
孟津把手放下,没有回头,假装没听见抬脚向前走
“孟津,对不起。”关其睿见他要走,反应得很快,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语气哀求般地道歉。
对不起什么?刚刚的事?还是七年前的事?孟津说不出话,太累了。多少年了不该纠缠的,他甩开关其睿的手,有些厌烦没有停留。关其睿不死心似的跟上孟津,再次拉住他的胳膊轻轻使力“别走”
又是这句,和七年前哀求他的那句一样,孟津最后还是和自己妥协了,心软了,转过身面对着他,却低着头没有看他。
“你想说什么?”孟津问
他们之间如横跨的南北半球,总有时差与间隔早就无话可说。
关其睿只动了动嘴,良久才问出了想要知道的事。
"这七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可出口又后悔了,自己哪来的脸问孟津这句话呢?
"没有。"孟津说得平淡,避开了他的视线。
其实这个答案在关其睿意料之中的,知道孟津会将他遗忘,知道孟津会将他丢弃。可怎么等孟津亲口承认的时候,心里那堵早就立好的墙说好坚而不倒的怎么在这一刻塌得粉碎了呢?眼泪善自地跑了出来,忍了七年的感情全在这一刻倾诉出来。
“孟孟,这些年我反反复复看着你的电话号码仍然没有勇气打出去。每次你生日,我只能像个陌生人给你发生日祝福的短信,甚至害怕被你发现,还换了好几次手机号,我靠着,那么点侥幸的感情支撑着我走过七年。”关其睿拉他胳膊的手松开了,他知道孟津不会为他停留了“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孟津看着眼前哭泣恳求自己的人酸涩不已,这七年里,一直不提起自己与关其睿的过往,他欺骗着将自己溢出的感情藏在角落。他又何尝没试过一段新开始,可这都成了抹去关其睿占据自己内心的借口
太天真了,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把所有无义义的爱意都奉托到那人身上,自以为藏得不见天日原来一直是自欺欺人。
孟津的沉默似乎已经成了答案,关其睿的手滑落,泪水沾湿衣领有的话咽在喉咙里堵塞地说不出。
“没有,我没有想过你,关其睿,我们各走各的吧,你我都好。”他走了,走得很快、他不敢慢,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又对他心软。
七年,他也很想关其睿,真的,很想念。
多无数次失眠的夜晚,自哼着关其睿教他的歌
无数孤寂的时候,数着那些年的秋天在关其睿头上紧抓的花瓣
无数次看了又看那坏掉的水晶灯,无数次写着一遍又遍他着的名字……
可这些孟津只会远藏于心底,不必提起便也不必心伤,然而转身离去每步走得又如此艰难,每一步都像忍受荆棘的痛苦。违心的反话自称为是"保护色"留下的却是各自心上的一道伤痕,还要等时间去掩埋。
他们就像生锈的感情又逢下雨天 ,锈迹斑斑 却又劣迹斑斑。冲淡最后的念想 ,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伤口 ,早已结痂却又隐隐作痛 从伤口处又开始生锈。
晚秋,天热雨凉,雨水淋淋漓漓模糊了远处的视线,倾泻而下的雨又独留下了一人。
水珠溅落在孟津眼角,顺着滑落脸颊。奇怪,冰凉的雨水却变得温热咸涩了
孟津双手捂着眼睛,兀自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