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如果放在几年以前,我应该会相信。
但是现在,我只想笑。
我用力地推开他,把他推了一个趔趄。
“别恶心我了,纪怀仁。”
“像你这种人,还配说爱?”
“离不开我?你是担心没人给你洗衣做饭,你还得花钱请保姆吧!”
纪怀仁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茉茉,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婚姻真的出了问题,我们也可以修理……”
他说着又上前一步。
我立刻向后退开。
“别靠近我,你这个败类!”
纪怀仁愣住了,脱口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败类,我绝对不跟败类一起生活!”
我一字一顿地说。
纪怀仁恼羞成怒: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他恨恨地盯着我:
“我妈说找个丑媳妇儿,日子能清净点儿,没想到你这么能找事!”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纪怀仁,都到这种时候了,你竟然对我进行外貌攻击?你是三岁小孩吗?”
纪怀仁完全失控了,疯狂叫嚣着:
“我说错了吗?当年要不是你像舔狗一样追我,我会看上你这个蠢女人?你配吗?”
我忍不住发笑。
“我确实蠢,蠢到会跟你结婚。”
“但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知错能改。”
“这桩婚姻已经烂透了,我绝不会再为它付出半点心力。”
“我活着是为了幸福,不是为了受苦。”
“所以我绝对不会继续委曲求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每一句话似乎都是一记重击,纪怀仁无力招架,连连后退,最终跌坐在沙发上。
他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愤怒,这样坚定。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他已经不记得了。
当初认识我的时候,我不还是个温柔活泼的女孩子吗?
会拉着他一起去看沾着晨露的茉莉花。
会专程跑到男生宿舍楼下,只是为了跟他分享一块美味的点心。
会在他遭到同事排挤的时候,给他最多的安抚和慰藉。
那时候的我,那么天真,那么善良,好像能包容他的一切。
就算他犯了什么错,只要他肯想办法哄我,我哪里有不让步的道理呢?
可是我现在却要逃离他的掌心了。
他开始感到无力和惶恐。
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现在竟然要溜走了。
不。
绝对不行。
纪怀仁慢慢地仰起头颅,眼睛里满是偏执的光:
“我绝对不会同意离婚。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
“你不是不想跟我过了吗?那我偏要出现在你生活的每个角落。”
纪怀仁咬牙切齿地说。
我感到一阵恶心,没有说话。
纪怀仁见我沉默,又立刻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
“茉茉,你别害怕,只要我们不离婚,我一定会改过自新,对你和女儿好的。”
我没有反驳。
我知道,如果他不肯配合,离婚将遥不可期。
即便我到法院起诉,成功的概率也非常低。
虽然他与别的女人不清不白,
虽然他一再伤害家人的感情,
虽然他将家庭琐事全部推给妻子,
虽然他对女儿除了欺骗就是厌烦。
但是,只要他不赌不毒,没有重婚,
他就是个好丈夫。
法律和道德都不认为,我们有必须离婚的理由。
既然如此。
那就让死亡把我们分开吧。
10.
我没有继续坚持离婚,纪怀仁似乎很满意。
我们并没有搬回家去,但他每天都会出现。
他过去连女儿在哪个班级都不知道,现在却会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接她放学。
女儿对他十分厌恶,看见他就会马上跑掉。
可是纪怀仁会锲而不舍地追逐,就像追逐一个试图跑掉的猎物。
女儿哭着说:“妈妈,我不想再见到爸爸了。”
我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静静地说:
“别担心,这一天很快就会到了。”
这七年来,我除了把纪怀仁惯坏,也同样了解他衣食住行的点点滴滴。
人能做出的最愚蠢的事,就是把最亲近的人变成自己的仇人。
很快机会就来了。
纪怀仁因为赶来我家时淋了雨,得了感冒。
我假意关心他的身体,像过去一样,给他随身携带的药盒里放进了几片药。
“怀仁,感冒了要多吃点维生素c,才能好得快。”
纪怀仁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这样的事我已经做了七年。
他到今天才第一次觉得珍贵。
真是死不足惜。
第三天夜里,我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纪怀仁出了车祸,原因是酒后驾驶。
他每天晚上都会出去喝酒,这一点都不需要我安排。
添加一点点药物,只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因为要把女儿送到朋友家暂住,我到医院时已经很晚了。
纪怀仁躺在病床上,看上去状况十分糟糕。
我轻轻捏住了输氧管,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说:
“怀仁,你好好睡一觉。睡着了,一切都会好的。”
纪怀仁只在医院里住了一天,情况就急转直下。
我花了几天功夫来筹备他的葬礼,把他的粉末装进盒子里。
“你看看你,现在多乖。”
家里的财产当然都是我的,我再也没有踏进婆家一步。
不用再去重男轻女的奶奶家,女儿也如释重负。
没了那个死鬼爸爸,她变得更加幸福。
你看,这个家没了谁都能转。
人不能太自以为是。
那样容易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