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走进电梯，按下一楼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时，他瞥见镜面反射中的自己依然保持着那副腼腆的笑容。
等电梯完全封闭，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
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电梯到达一楼，李夏恢复了那副温和的表情。
刚走出电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就迎了上来。
“李警官，我是市刑警支队技术科的钱磊。”男人推了推厚重的眼镜，“陈队让我来协助你调取监控。”
钱磊说话时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李夏的眼睛。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裤子上还沾着方便面的汤渍。
这副邋遢样子在警局里倒是出了名，据说他经常为了破解数据连续工作三天不回家。
“麻烦钱科长了。”李夏微笑道，“我们先去监控室？”
“监控室在负一层。”钱磊点点头，带路时一边说，“这栋大楼的监控系统很先进，每个角落都有高清摄像头，存储期限是三个月。”
两人穿过大堂，走向员工通道。路过前台时，李夏注意到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正在打瞌睡。
保安工作站的显示屏上，实时画面不断切换，显示着大楼各处的监控画面。
监控室里坐着两个保安，看到警官证后立即站了起来。
房间不大，但墙上挂满了显示器，每个屏幕都分割成多个画面。
“调出昨天晚上九点到今天早上的所有录像。”
李夏说，“特别是三十八层的走廊和电梯。”
“好的。”其中一个留着平头的保安坐回操作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李夏站在保安身后，目光扫过显示器。画面开始回放，三十八层走廊上，赵明的秘书张玲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等等，”李夏突然说，“回放慢一点。”
画面定格在张玲离开的瞬间。她走出办公室时回头看了一眼，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快速塞进包里。
“放大这一帧。”
钱磊凑过来，调整了画面分辨率。虽然有些模糊，但能看出张玲手中拿的是一个信封。
“继续放。”
九点零五分，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人推着清洁车进入画面。
他在赵明办公室门口停留了将近十分钟，期间没有进入办公室。
“这个清洁工，”李夏指着画面，“能看清他的脸吗？”
“他一直低着头，”钱磊说，“而且戴着口罩和帽子。”
李夏眯起眼睛。清洁工的动作很专业，始终避开摄像头的正面角度。
这不是普通清洁工的警觉性。
“查一下这个清洁工的身份。”
钱磊立即拿出笔记本电脑，接入系统查询。“奇怪，”他皱着眉头说，“按照班次表，昨晚这个时间段根本没有安排清洁工。”
李夏嘴角微微上扬。果然如此。
“继续看录像。”
十点十五分，赵明办公室的灯光熄灭。之后直到清晨五点，走廊上再没有任何人经过。
五点零三分，第一个清洁工发现了赵明的尸体。
“所有电梯的录像也都调出来。”
钱磊操作电脑，调出了所有电梯的监控画面。
在仔细检查后，他们发现那个可疑的清洁工是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上来的，离开时也是从那里消失的。
“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呢？”
“抱歉，”平头保安说，“昨晚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系统出现故障，从晚上八点到今天凌晨四点都没有画面。”
李夏冷笑一声。监控故障，真是个方便的借口。
他转身走向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对了，把今天早上六点到八点的大堂监控也调出来。”
“找到了。”钱磊说，“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看看。”李夏盯着屏幕。画面上，一个邮递员在七点二十分进入大楼，在前台放下一堆信件后离开。
“能把这段放大吗？”
钱磊调整画面，邮递员的动作清晰起来。他把信件放在前台后，趁前台接电话时，悄悄在信件堆里加了一个信封。
“暂停。”李夏说，“把这个邮递员的脸部截图发给我。”
离开监控室后，李夏径直走向警局。他的办公桌在刑警队办公区的角落，位置不起眼，但能清楚看到整个办公室的动静。
刚在椅子上坐下，一个文件袋就啪的一声落在他桌上。
抬头一看，是刑警队里出了名爱臭美的女警花孙雨。
她今天穿着一件紧身警服，长发高高扎起，眼线画得很浓。
“李夏，这是你要的赵明近期的通讯记录。”孙雨撩了撩头发，“我可是翘了约会才帮你调的。”
“谢谢孙姐。”李夏露出标志性的腼腆笑容，“改天请你吃饭。”
“算了吧，请我还不如请老赵。”孙雨朝隔壁办公桌努努嘴，“他可是惦记你这个实习生很久了。”
李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赵德胜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这个四十多岁的老警察是队里有名的老好人，也是唯一一个经常主动和李夏说话的同事。
打开文件袋，一叠通讯记录映入眼帘。李夏快速浏览着，突然眉头一皱。
在赵明死亡前两天，有一个号码连续打了三次，每次通话时间都在一分钟以内。
掏出手机，他把这个号码输入进去。很快，屏幕上显示：该号码已停机。
正思索间，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是医院总机打来的，说有个叫小张的病人指名要见他。
“小张？”李夏装作疑惑的样子，“我不认识什么小张啊。”
“病人说您一定会来的。”总机小姐的声音很客气，“他在三零五病房。”
挂断电话，李夏若无其事地整理桌面。他把赵明的通讯记录复印了一份，原件放回文件袋，复印件则被他仔细叠好塞进口袋。
“孙姐，这个还你。”他把文件袋递给路过的孙雨，“对了，你知道医院三零五病房在哪个科室吗？”
“三零五？那是骨科重症监护室。”孙雨说，“你要去医院？”
李夏点点头：“有个案子要了解情况。”
“正好我也要去医院问个案子，”赵德胜突然站起来，“要不要一起？”
“不用麻烦赵哥了，”李夏婉拒道，“我自己去就行。”
走出警局大门，李夏拦了一辆出租车。他特意绕了几条路，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到达医院。
三零五病房在住院部三楼尽头。推开门，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双腿打着石膏，脸上还有擦伤的痕迹。
“你就是李警官吧？”年轻人的声音有气无力，“他说你会来。”
“他是谁？”
“我不知道，”年轻人说，“三天前我出车祸，醒来就收到一条短信，说你会来照顾我。”
李夏在病床边坐下：“你叫小张？”
“张浩，”年轻人说，“我是赵氏投资公司的实习生。”
李夏的瞳孔微微收缩。赵氏投资公司，又是这个地方。
“能看看那条短信吗？”
张浩指了指床头柜：“手机在抽屉里，密码是零零零零。”
李夏打开手机，找到那条短信：照顾好他，李警官会来看你。
发件人是一串乱码。
“你的车祸，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那天我下班骑电动车回家，”张浩回忆道，“突然有辆黑色轿车冲出来撞倒了我。
等我醒来就在医院了。”
“有报警吗？”
“报了，但那辆车没有牌照，监控也没拍到。”
张浩苦笑道，“警察说没法立案。”
李夏站起身，走到窗边。病房在三楼，正对着医院的停车场。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张浩，你在赵氏投资公司是做什么的？”
“我负责整理文件，”张浩说，“前两天赵总还让我整理一份十年前的资料。”
“什么资料？”
“是一些老照片和剪报，”张浩说，“我记得有一张是大学生跳楼的新闻。”
李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台：“那些资料现在在哪？”
“在公司保险箱里，”张浩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天整理完后，我发现少了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好像是一张合影，”张浩努力回忆，“我记得照片背面写着'青春无悔'。”
李夏的手指停住了。青春无悔，这四个字让他想起了某个被刻意遗忘的夜晚。
“谢谢你的配合。”他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又问，“对了，你住院费有着落吗？”
“已经有人付过了，”张浩说，“护士说是一位姓唐的先生。”
李夏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走出病房，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我见到小张了。”
很快，那个陌生号码回复：“很好，照顾好他。
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李夏删掉短信，走向电梯。他知道，这个所谓的任务不过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