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与然监狱的门突然打开,他抬头看去,吃惊不已。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方寂。
方寂对上苏与然的视线,走进牢房,轻声说道:“爸。”
苏与然缓缓站起,身上毫无入狱的颓败感,相反,以往那双方寂觉得亲切的眸子,此刻正锐利地审视着她。即使身陷囫囵,也从他身上看不出来任何畏缩,反而更显军人的沉静果敢:“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送您和苏泯离开这里。”
“离开?”
“对,帝都向北三千公里处,有个小镇,依山傍水,民风淳朴,基础设施也算齐全,很适合隐居,所以……”后面的话方寂没说,但苏与然已经懂了方寂的意思。
苏与然嗤笑一声,接过话头:“所以你打算把我们送到那里,让我们别阻碍你母亲是吗?”
方寂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是”。
苏与然:“我要是不走呢?”
“……”方寂抿唇,半晌,强硬开口:“您没得选。”
苏与然被气笑了,和方寂硬杆上:“我不会走的。”
身为一名军人,在国家危难时刻临阵脱逃,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但方寂没什么家国情义,她不懂,也不想去懂。
“那苏泯和妈她们呢?您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她们考虑一下吗?妈虽说去国外参加研讨会还没回国,但总有回国的那一天,您忍心她和您一样呆在这种漆黑昏暗的监狱中吗?”
亲人是苏与然最大的弱点。
方寂也知道,她现如今说的这些话若根据她所学的礼仪教养来评判,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但她想说服苏与然,想他们离开,只好将当前形势分析并告知。
苏与然沉思着,没有责怪方寂以下犯上的怒火。毕竟说实话,方寂现在是冒着被商诺发现的风险,为他们一家谋出路。
但……他做不到临阵脱逃。
“帝国这次的战乱,我母亲从几年前就开始谋划了,您还记得先前城中闹流感的事吗?”
苏与然疑惑,这有什么关系。
“几年前,边境的居民逐渐得了流感。边境的环境恶劣,居民得个流感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况且得过流感的人几天后自动痊愈,因而更是没人将此当回事。慢慢地,居民之间相互感染,等到数量多到一定的时候,战士们也会受到感染。时间一长,流感就会逐渐向人多的地方蔓延,最终蔓延到帝国首都。而被感染了的人,平时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一旦母亲需要,就会催动他们,让他们成为低级傀儡,听命于母亲。”方寂将商诺的计划坦白。
低级傀儡意思是,商诺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控制他们的躯体,但他们的意识不会被抹杀,一旦控制解除,他们仍可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
苏与然的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商诺想竞选皇帝的话,底层民众就会无条件支持。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商诺肯将这一切告诉你?”
方寂对上苏与然的视线,随后开口,但说出的话却令苏与然胆寒:“因为那流感病毒,是我散播的。”
苏与然瞳孔骤缩,满脸不可置信:“什么?!”
他原以为这都是商诺的手笔,方寂只是后来才知道这事,又因为那是她的母亲,才不得不帮助商诺。但没想到,方寂也是参与者,甚至更甚。
苏与然眼里满是失望,之前方寂嫁给苏泯时他有多庆幸,此刻他就有多后悔。
他当初就不该让苏泯和她见面,苏泯是真的喜欢面前这人,但面前这人却和她母亲一样冷血淡漠,毫无同情心,对无辜百姓都下得了毒手。
但苏与然不知道的是,方寂也是前几天才想明白的。商诺当初让她去边境做一些交易,她以为只是母亲做的一些机关武器交易。毕竟各个国家都想要壮大自己的军事实力,武器交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他们都彼此地心照不宣罢了。
后来仔细算了下时间,第一次交易的时间和最初流感爆发的时间对上了,到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说她不知情,但此事确实和她有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一向对方寂慈眉善目的苏与然此时脸色阴沉,上前几步,怒道:“为了你们的一己私利,让帝国几乎大半的居民身染病毒,为你们所用?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真是疯了!!!”
如果方寂不是个omega,而是个alpha,此刻苏与然早就揍上去了。
方寂看着此刻暴怒的苏与然,虽然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心里闷闷的,很不是滋味儿。
相比于苏与然的暴怒,她显得冷静很多,淡淡回道:“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并不重要。”
苏与然呼吸一滞,他再一次被方寂的不敢相信,这是印象中方寂能说出来的话?
方寂继续说道:“母亲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现如今已经将军界和政界掌握在手中了,你们的胜算,并不高。”
“什么叫政界也被掌握了?陛下不是已经被公主殿下带回去疗伤了吗?”依苏与然对皇帝的了解,有人要抢他的帝位,他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即便是在重伤期间,皇帝也必将采取措施,甚至,不惜和商诺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让商诺得逞。
可方寂说政界被商诺控制了,难道……皇帝也被控制了?
不,不可能,皇帝如果得了流感重病不起,势必会引起全天下人的注意,到时候帝国所有医术精湛的医师都会出动,流感病毒被发现的风险太大。
一旦被高层得知,昭告全世界,所有居民都会采取措施以防被控制,加大了流感传播难度,商诺不会这么傻。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皇帝已经去世了。
苏与然想确认一番:“陛下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方寂沉默不语,很明显,苏与然是个聪明人。
苏与然猜到了答案,瞬间他感觉有股寒气顺着他的后背攀爬,不由得思虑更多。
既然皇帝已然驾崩,大皇子几年前也战死沙场,那么皇位自然而然落到二皇子身上,按方寂的意思,要么二皇子和商诺有勾结,要么商诺对二皇子做了什么,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保证政界那些老狐狸听话啊。
苏与然突然想到,近几年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听到某某大臣得了流感的消息,但因为得流感的人都不是同一时间集体生病,而相隔很久才传出谁谁得了流感,因此也没什么人重视。
可按理说高层的戒备森严,人与人之间更是存在严格的等级阶层,商诺虽身为元帅夫人,但因皇帝多疑的性子,军界和政界的相关人员都不敢走太近。
那这些人又是怎么染上流感的呢?
苏与然很肯定,政界那边有人在帮商诺,这个人可以随意接触政界大臣且还不会被怀疑注意到,她是谁?
蓦然间,他想到了个一直被忽视的问题:皇帝是怎么死的?
一时间,苏与然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之前商诺前脚刚走,夙惆后脚就带着士兵出现,还把皇帝带走了的画面。
是公主殿下!!!
方寂看着苏与然眼里的清明与震惊,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能让苏与然这么震惊的,估计只有夙惆的身份暴露了。
该说不说,苏泯要是能继承她父母一半智力,那也是人人忌惮的存在。
方寂简而易骇:“爸,走吧,我相信您一定可以看出来,带着她们走是最好的选择。”
苏与然不再说话,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帝国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可挽回,商诺的心思细如牛毛,再加上有方魄和方寂的助力,大臣百姓的控制权,军界政界的沦陷,要想扭转局面,几乎是不可能的。
见苏与然依旧不为所动,方寂继续劝说:“皇帝猜忌心重,疑心强,隔三差五打压有权势的贵族将军,之前里昂斯将军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为他卖命,但皇帝听信他人几句轻飘飘的诽谤,不顾众人阻拦,在他班师回朝时,将他斩首示众,引起多少不满……扪心自问,这种事情发生过多少次,您难道不清楚吗?”
“那你母亲呢?她为了掌权,做的事情难道值得夸赞?我就问一句!她有资格当皇帝吗?像她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能给帝国带来福祉吗?”
苏与然死死盯着方寂,想要一个答案。
方寂对上苏与然的质问,毫不怯场:“既然皇帝那种德不配位的人可以,为什么我母亲不行?”
苏与然顿住,他发现他以前完全不了解方寂,眼前这个人是谁?长了张和方寂一样的脸的陌生人吗?
他气的发抖,深呼吸了一口气,平缓下情绪,道:“你们……你们将整个国家当成什么了?可以抢来抢去的玩具吗?啊?”
“……”
见方寂不说话,苏与然懂得了她的意思,冷笑一声:“厉害,真是厉害,你们方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寂手指不自觉捏住衣角,心里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很不好受。
她后悔了,不应该和苏与然说这么多的。她本以为苏与然在认清局势后,会自愿和她走,但现在看来,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了。
“得罪了。”
随即,方寂在苏与然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迅速伸出胳膊朝向苏与然,掌心张开,瞬间,苏与然觉得空气中多了一股香甜的味道,意识到什么后,立马捂住口鼻后退,但这香很是强劲霸道,只是一点点进入身体,即使苏与然身为顶级alpha,也很难抵挡住药效。
他只觉得身体发软,浑身的力气几乎都在流失,他咬了咬牙:“方寂!”
监狱外窜出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带着面具,准备将他带走,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顶级alpha的实力。
苏与然在吸入迷香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奋力反抗,动作利落地将上前的两个士兵迅速撂倒。
方寂抬眸,很快,监狱外又进来了五六个戴面具的士兵,苏与然毫不退缩地迎了上去,但迷香似乎时间越久药效越大,他的反应力和速度很明显变慢了很多。
最终,一个士兵从背后偷袭,给了他一个手刀,苏与然便倒了下去。
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稳稳接住了他。
随后方寂对士兵们点头,士兵了然,带着苏与然就离开了。
苏与然解决了,苏泯那边,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另一边,商诺被夙惆叫走了。鸶隼被困在笼子里,饥饿的不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一旁的蝎子看它这幅模样,也有点担心,戳了戳鸶隼,害怕它真饿死了。
鸶隼有点气愤,它不喜欢别人碰它,随后拍开蝎子的钳子。
“还好还好,还有力气,看来一时半会儿饿不死。”黑蝎笑道。
“快死了,半会儿都撑不了的那种。”鸶隼无力吐槽道,随后想到什么,眼睛亮起,对黑蝎道:“不如你给我吃吧,你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顿时,黑蝎生出一阵恶寒,连忙往后退,离那个笼子远远的。
鸶隼看着黑蝎恨不得和它保持百公里距离的模样,满意地躺了回去。嘴上还不忘“切”了声。
鸶隼只吃精神体,正常的动物它是吃不了,它只是单纯想吓唬一下它,让它别靠近自己。
过了一会儿,黑蝎又大着胆子,慢慢地靠近鸶隼。
鸶隼感觉到它的靠近,很不耐烦:“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为什么?”黑蝎疑惑。
“因为我不喜欢别的动物靠近我!特别是像你这种黑不溜秋的动物。”鸶隼饿着肚子,心情特差,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黑不溜秋!我……!”黑蝎想反驳,但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黑色的。但被鸶隼这样说,它就是很不服气,随后‘哼'了一声:“你少骗我了,你长这么大难道没有接触过别的动物?没被别的动物摸过?”
鸶隼征在原地,脑海里闪过一团傻里傻气的橘黄色身影,眼神飘忽。
黑蝎见它不说话,知道自己猜对了,得意道:“看,你肯定被别的动物摸过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鸶隼一个眼刀过去,目光森然,黑蝎立马后退,不敢说话了。
“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你吃了!”鸶隼威胁道,黑蝎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后退。
不知道的,还以为黑蝎才是被看押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