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敬亭还要说些什么，突然瘫坐在地上，脸色不对，许明辞立马要拉他起来，却见他身上不挂一丝力气，又比自己高很多，费了很大的力，才将他拖到沙发上。
他焦急地打开木格门上了仓库走向客厅，“叔叔，叔叔？大家在吗，宵敬亭他昏过去了。”
.............................................................................................................
呜，这些像走马灯样的回忆......
敬亭是一个很内向的孩子。从小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向他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很少主动提出和别人交往。
他喜欢生物，尤其是昆虫。他的家是一个很大的别墅，有着自己的后院，因此他很爱跑去后院。后院有很多妇女养的盆栽，多肉植物，以及一些花。敬亭默默地观察他们，拿着小本本把他们的形状画下来，即使从未学过绘画，他画的多了，尤为熟练。他还将那些昆虫画了下来，每个昆虫都有自己的名字，像是【独角兽】，【向日葵】这些浪漫的名字，还将那些昆虫拟人化，在本子中写下自己想象的世界。开心的时候，喜欢在后院自言自语。伤心的时候，喜欢在后院和那些昆虫倾诉。
他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将全家闹腾的不行，严肃的宵父狠狠痛骂了一通，嘴里是些脏话和粗俗的东西，敬亭听不懂，他只知道【小晴】死了。今天早上在后院跟昆虫们打招呼时，躺在草坪上的某个鼠妇死掉了。
他躲在妇女的身后，扯住她围裙的裙角，无声地抽泣。宵父脸色难看，嘴里尽是“丢脸”，“宵家”，“臭虫”一类词。
鼠妇才不是什么臭虫！
“你瞧瞧他，不争气的家伙，有事没事就喜欢拿那个破本子比划，同龄人属他不会说话。精英家的孩子早就开始学技艺了。他除了呆在家里像个傻子那样自言自语还会什么？该学奥数的学奥数，学钢琴的学钢琴，你不想学就算了，五岁了连个幼儿园都不去，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宵父目色狰狞，眼球好像要掉出来砸到他。
“我警告你，”妇女坚定地张手，把儿子护在身后，转过头来温柔地看着他，示意没关系。他恐慌不安的心突然被安定了下来。“你不是什么精英，儿子也没有必要去附和你这个死酒鬼。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破样子？你这样怎么算得上父亲？”
“你说什么，你特么再说一遍?”他突然抄起啤酒瓶，把小宵扯到卧室。然后径直朝妇女走去。
尖叫声，哭诉声，吼叫声，撞击声，玻璃破碎声。心似桑叶，语似春蚕。
而他除了靠在门口大声哭泣，没有别的做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敢。宵父狰狞的眼神就像三叉戟一样锁住了他的勇气。
然而妈妈护住他的那个眼神，仿佛一直鼓励着他，他却越发躁动不安。
声音愈加激烈，他突然打开了门，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磕磕绊绊地冲进主人房，打开宵父的柜门，取下了比他身高高一大截的猎枪。
这个猎枪是宵父跟那些狐朋狗友去山上打猎用的。他们聚在一起总是喝酒，喝完酒后父亲总是暴力对待他妈妈和他。他因此恨透了这杆枪。没想到如今有了意义。他端起沉重的枪，跑向客厅。
父亲拽着宵妈妈的衣领的手抬了起来，正要狠狠砸下去。
“放下妈妈！”他学着宵父的样子，举起了枪，却瞄不准，差点倒下去。
他张口的那一瞬间，宵父突然愣住，随后眼神更加怒火中烧，看到冰冷的枪口，却又突然黯淡了下去。举起了手。
"实施“家庭暴力”，根据情节和后果，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致人轻伤的，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或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予以行政处罚。无过错方有请求的，根据《民法典》第1091条的规定，还应承担损害赔偿责任。"这阵声音响起。
"别紧张，如实说就行。”妇女轻轻挽着儿子的手臂，胳膊上还留有伤痕。宵宵终于放下了紧绷的神经，还感觉法院是一个安全的地方，神圣的地方。
法官望向他，示意他发言。
“他......他.....坏人，凶，我，妈妈......”
又过了会儿，说了些大人的话，人们散了，妇女轻轻抓住儿子的手腕，示意要离开这里。
民政局。
离婚手续办完了。那个男人蹲局子了。
在 卧室里
灯很暗，刚好可以看清对方的脸。他们都坐在床上，后背靠着墙壁，头靠在立着的膝盖上。
“为什么不想去幼儿园，可以告诉妈妈吗？”
他突然一句话也不说了。明明可以说一点话的。
“生离死别是很正常的，一个鼠妇的寿命是几个月，谁都会有走到寿命尽头的一天，包括妈妈。”
宵宵抬起头看向母亲，委屈地咬住嘴唇，眼泪汪汪，却很懂事地憋着不哭。
妇女张开手，把儿子揽入怀里。男孩靠在温暖的臂膀里。“有什么想法，就要表达出来，说出来，让别人知道，而不是闷在自己心里。”她微微一笑，这其中有勉强，有无奈，更有良苦用心。
“你太懂事了，这样容易被别人欺负。不去幼儿园就不去幼儿园吧。我是一名作家。作家你知道吗？就是在家里打字的，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温暖的臂膀让宵宵忘却了恐惧。
过了好几年。
他躺在床上，披着毛毯。清晨阳光斜照，透过窗帘，照在他的脸上。舒服的空调缓缓地吐着凉气。
“喂，醒来了吧？下午要去学校了，今天是开学仪式哦。”妇女撸起袖子，在他的房间里拖地。
他望向床旁的书桌，酒红的日历上显示今天是九月一号，是入学的日子了，要上初中，踏上一个全新的舞台了。
“我不想去......”他侧过头去。眼神透露着迷茫和无助。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
“敬亭，不想去吗？”
“留宿。”他又低下头去，望着毛毯的褶皱。眼神呆滞。
“总有一天，你要离开我，自己当家的，这是你独立的挑战。”
“不要！.......”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好烦!
几个小时后。
母亲坐下来，用手机录着像。
“快......快剪掉.......”他慌张地看着摄像头，着急背过身去。
母亲把他拉回来，捏住他的脸。“说好了，以后天天上学，不闹情绪。”
他别别扭扭地点头。随后依依不舍地走向学校了。步伐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母亲抹一抹额头上的汗。欣慰地笑了，望着他凌乱的步伐，在心里默默念道：“我多么希望小敬亭不要长大，那样世界的暗面就不会接触他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