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远徵与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们终日嬉笑玩闹,好不快活。云梦泽中到处都是荷塘,那一片片接天莲叶间,藏着数不尽的莲蓬。他们便结伴成群,划着小船穿梭其间,笑声惊起栖息的水鸟。夜幕降临后,又一同漫步夜市,灯火阑珊处满是人间烟火气。墨家并未有那等未及冠者不可出家门的规矩,年过十四的少年郎们皆可自在游走四方。唯独女孩子出门需以头纱遮面,如此一来,反倒比宫门之内多了几分自由。宫尚角心中牵挂着不会水性的远徵,既担心他的安危,又怕扫了他的兴致。于是,他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仿佛一道默默守护的影子,使得远徵无论何时回头,都能瞧见那道令人安心的身影。
“远徵,你看那斗棋!”表兄拉着远徵踏入了对弈茶居。此地乃当地闻名遐迩的风雅之所,楼主更是一位国手。传说中,若能胜他,可得其数十年来赢过的最珍贵彩头;战胜他徒孙者,将获一套翡翠棋具;胜其首徒,则得世间罕见未经雕琢的红翡一块;而若是能够击败楼主本人,便可得到一套赤色茶具——那是陛下所赐,无人知晓其究竟为何种材料。“哎呀,可惜啊,每人只有一次机会。”表兄继续说道,“胜了,彩头归你;输了,便要敲响那个钟,留下自己的一件宝贝才行。我父亲可是天枢宫之主,博弈之术堪称一绝,却也未能在此获胜。”远徵的表弟表妹们闻言纷纷点头,显然他们都曾尝试过,却也无功而返。
“哥,你来!”远徵朝身后喊了一声,宫尚角快步上前“怎么了?”
“我想要那块翡翠璞玉!用它雕琢两块玉牌,我记得你下棋特别厉害,你能帮我赢回来吗?”远徵满眼期待,超级弟控又怎会忍心拒绝。 “你要二等彩头?为什么……”宫尚角刚要细问,却见远徵脸色骤变,有些着急地解释,“不,我只要那个玉!我不爱喝茶的!!!”这话里有话,宫尚角瞬间了然,宠溺地笑了笑,“好,我试试!”那眼神中满是对弟弟的疼惜与执着,既然远徵志在必得,定会全力以赴。
“公子可知对弈茶居的规矩?可有彩头?”茶童恭敬行礼问话。宫尚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并未携带什么值钱的物件。然而,墨家的小公子们却二话不说,纷纷从怀中掏出宝物。最终,他们选定了一件极具分量的信物——镯心佩作为赌注。而这块镯心佩,恰恰是远徵身上佩戴的那一块。远徵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从何而来,但眼尖之人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三姑娘墨雨心所拥有的那块。远徵皱眉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表姐何时将此物赠予自己。不过,他很快释然,轻笑道:“算了,给就给吧,反正哥哥不会输的!”那一抹自信的笑容,在他俊逸的脸庞上绽放,仿佛胜券在握,不容置疑。
果然,不出一柱香的工夫,宫尚角便轻松取胜,拿下了这关键的首胜。墨家小公子望着眼前的情景,眼中满是惊叹与难以置信,双手抱着棋盘,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彩头之珍贵,连天枢宫之主都未能获取,今日竟被宫尚角所得!回溯往昔四年间,此地或有人直接挑战楼主,亦或分级挑战,然而无论是徒子还是徒孙,皆未尝一败,而今楼主徒孙首次落败,其心中自是五味杂陈。只見他惭愧地起身行礼,缓缓道:“学艺未精,甘拜下风。”
第二轮对弈,轮到了首徒。这局虽充满挑战,却也未耗过多时。宫尚角与首徒过招,那紧张气氛几乎凝固了空气,每一个落子都似千钧之重。不到一个时辰,宫尚角便以卓越的棋艺让对方无计可施,只能收子罢手。那首徒眼中有泪光闪动,显然是既不甘心又钦佩。此时,楼主的脸色有些难看,从楼上缓缓踱步下来,脚步沉重得仿佛带着一丝不甘与恼怒。远徵见状,本想拉着哥哥离开,他心中只想着那二等彩头就已足够,毕竟今日的比试太过激烈。而宫尚角,经过这两轮的博弈,也是面带倦意。
“公子请留步!在下斗胆想与阁下对弈一局,不论输赢,这彩头您尽可拿去!”楼主急于挽回颜面,话语中带着几分急切。宫尚角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坚定:“楼主美意心领,但一则我弟对这厚礼实在提不起兴趣,二则他身子孱弱,今日已有些疲惫,还望楼主见谅。我们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不料这话却惹恼了对方,只见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愠色:“那这样如何?若公子能在棋局中胜过在下,这宝库钥匙便在此处,任由令弟进入宝库挑选一件宝物带走。”宫尚角眉头微蹙,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姿态,抱拳行礼道:“多谢楼主抬爱,只是……”他轻叹一声,“我弟弟向来淡泊,怕是不会因宝物而动心,还请楼主莫要为难。”
远徵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带着几分不耐烦:“我不稀罕!你或许拥有无数奇珍异宝,但你可知我是谁?”他本想直言自己是宫三公子,可这里是云梦泽,旧尘山谷的宫门在这里恐怕鲜有人知。思及此,他很快改了口,“我可是墨家的表少爷,外公正是墨家家主,这世上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说话间,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傲气与不容置疑。
楼主的神情在瞬间凝固,墨家确实是云梦泽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但今日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否则他的招牌怕是再也难以高悬。“墨家嫡亲表少爷?”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与质疑,“恕老朽孤陋寡闻,墨家似乎并无您这般年纪的表少爷。据我所知,如今墨家家主仅有两位千金,长女配给京都璟玉侯,育有二子一女,那小侯爷早已年过三十;至于家主的小女儿……”说到这里,楼主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她当年被歹人抢亲,传闻嫁入北方并不如意以至于红颜薄命,据说并未留下子嗣。”
气得宫远徵太阳穴青筋直跳,仿若脑袋要炸裂开来!他狠狠瞪着墨家众人,怒声道:“原来,墨家压根儿就没有给过我身份!”墨家小少爷顿时气坏了,涨红着脸对着楼主反驳道:“你这是胡扯!我姑姑早逝不错,但她确实有儿子!是你自己孤陋寡闻就别出来现眼!本少爷是墨家天枢宫四子。”说着,墨玄澈缓缓抬起手臂,亮出那串象征身份的蓝色琉璃佩,在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似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它的不凡,“墨家向来敢作敢当!我姑丈抢亲之事所言非虚,但是墨家家规允许抢亲。况且,我们技不如人,姑姑又自愿与他一生为伴,此事无论何时何地墨家都是认的。我表哥在北方也是世家公子,年轻才俊,你这般诋毁,是打算被拆楼吗?!你可别忘了,墨家护短,绝不会容忍有人肆意污蔑!”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楼主观望墨家少爷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心虚。天枢宫的主母出身皇室,地位尊崇;而眼前这位小公子更是备受家主宠爱,墨家素来以护短闻名。想到这里,楼主不禁暗自权衡利弊,正要开口认错——“老夫一时失言,还请几位海涵。但……”话音未落,一旁的宫尚角见弟弟面露不悦,顿时来了脾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以比试论高低!若是我胜了,不要你的礼物,也不要你的财富,只要茶楼这块招牌!你敢不敢赌这一把?!”宫二公子的温润如玉、善解人意,这性情也是要看对谁的。此时远徵微微皱眉,显然对兄长突如其来的挑衅并不赞同,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静观其变。
(作者说,码字不易,请多多留言建议,不胜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