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里被观影的世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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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会凋零、戏会落幕,陪在身边的人走着就散了。
神山飞羽真曾经以为他和伙伴们的故事永远不会落下帷幕,无论是文学中还是现实里,人们都反复歌颂着所谓的永恒,他们赞颂那种情感,觉得只要经历过就不会因为外界因素而走散——事实并非如此。
放肆的燃烧的事物被燃成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就像端坐在神坛之上的泥塑,看着下方那些曾经是伙伴的信徒迈入死亡的边界。永生不死或许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
流苏说,他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都注定会死去,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经历一场生死,那是一种幸福,而他们获得力量、背负责任、耗尽情绪、不死不灭,这是至高无上的光荣也是无休无止的诅咒,他们这样活着并且必须永远这样活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或许所谓神性并不是因为悟透了,只不过是在漫漫生命里见得太多、失去太多,以至于能够绝对公平公正的看待任何事。
这大概就是所谓长生的代价。
奇幻世界的景象都被一层薄光所笼罩,如同被打上了一层柔光的滤镜,漂浮着的奇幻生物与巨大透明的泡泡将这个世界装点得极度童趣。
“飞羽真是在发呆吗?”
“当然不是。”
神山飞羽真在看这个美丽世界的一角,露娜坐在了飞羽真旁边的草地上。
“圣剑剑士们的灵魂会跨越时间长廊来到奇幻世界回溯一段时光,然后去往生之地进入下一个轮回。”
“露娜想说什么就说吧。”
“如果飞羽真想要留住什么人是完全可以的。”
少女没有听见他的回答转头去看,小说家只是静静仰着头看着那些绮丽的景象,露娜猜不透这一刻他究竟在想什么。
飞羽真有一些坏习惯,虽然无伤大雅,他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性子,可是在日常行为的小事上面他总是有些糊涂的,比如他记不清自己的笔会被放在哪里,记不清自己爱读的那本书会被扔在什么角落……
“我记得明明在这里啊?为什么找不到了?”
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些丢三落四的小毛病,神山飞羽真独居了很多年,这些生活中的小毛病按理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可事实如此。
有时间他觉得是不是因为在现实世界中生活那几年贤人都在他身边的缘故,那些小细节贤人一一处理,才让神山飞羽真在离开他身边之后还是改不过来。
“在右边书架从左往右数第四列靠墙的位置。”
一道声音响起,飞羽真顺着那个声音的提示找到了自己放在那里的小物件,随后意识到自己听见了谁的声音,他有些迟疑地转过身。
雷之剑士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穿着第一次重逢时所穿的的剑士服。
飞羽真沉默了一会,“贤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我很想念飞羽真,所以来见飞羽真了。”
骗子。神山飞羽真想。富加宫贤人想要进入奇幻世界作为管理者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是……
可能是觉得小说家有些沉默,贤人想要再说些什么,飞羽真就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出去。
富加宫贤人跟着他的脚步追了上来,“飞羽真要去哪里?”
飞羽真在奇幻世界的书屋是一个中转站,来到这里灵魂没有允许时无法踏出的,要么就是就此打开书屋的另一扇门,去往生之地。小说家没有回话,径直走了出去。
糟糕,飞羽真好像真的生气了。
斯特利乌斯和兹欧斯、拉结尔总是一起行动,他们三个的友谊贯彻了千年,疯与不疯或者其他东西都很难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虽然巴赫特不理解他们三个之间友谊,但也乐意在一旁看乐子。
远古龙对于诗人吟诵的诗歌还算感兴趣,小说家有幸去听过一次,他觉得斯特利乌斯大概还挺有哄孩子的天赋的,流苏在旁边欲言又止。
飞羽真穿过一片树林,就看见流苏和隼人一左一右举着一块幕布,草坪上坐着露娜、上条先生、拉结尔、兹欧斯,还有几条龙和其他奇幻生物也乖乖趴在草坪上。
飞羽真想起之前远古龙邀请过他。这样看上去倒有些像出来郊游的团建之旅一样。
“他们在说自己来到奇幻世界之前的经历,”巴赫特在他小说家身后说,“你不去参加?”
小说家摇了摇头。
“啧,”不死鸟先生倒是明了,“你的经历大家都算清楚,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们之前本来以为你会在现实世界呆到属于平凡人生命的末尾才会回来。”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回来。”巴赫特用一种研究什么稀奇事物的眼神看他,“我以为尤里那小子能够治好你的伤?”
飞羽真摊手,“尤里再厉害也只能治疗生者,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巴赫特对他这个回答耸了耸肩,一副你这么说我就姑且信了的表情。
“毁灭之后是再生,你不追求毁灭,一直寻求希望,却悲哀的要万万年都为世界所燃烧,还真是可怜。”
不死鸟化作流光飞远了,飞羽真对巴赫特的性格在这些年的相处中摸得还算清楚,他笑了一下。
奇幻世界的景色和当年露娜的那本书一模一样,有着孩童会喜欢的色调与构成,飞羽真想起神山书屋里的模型。他后知后觉的想起现实世界,贤人也来到这里了,书屋和模型会怎么样?
那边露娜举起了手,在说着什么。飞羽真的脚步走近了,流苏和尤里举着的幕布前还站着斯特利乌斯,方才因为视角原因没有发现。
“我的英雄是飞羽真。”露娜说。
小说家向前迈出的步伐顿了顿,随后他看见远古龙赞同的向天长啸,稚嫩的语调紧随其后,“大哥哥最厉害!”
斯特利乌斯满意的鼓起了手掌,拉结尔和兹欧斯大概是被诗人的眼神所威胁四分怂四分真心也表示赞同,剩下的两分大概本着乐子人的思维吧。
小说家第一次觉得尴尬这个词语是如此巧妙,现在他就真的很尴尬。
隼人贤人的手快被举麻了,对于这个话题他有些跃跃欲试,“我儿子也很不错。”
拉结尔正等着这一句,“比如麻袋谜语人?”
隼人先生反驳道,“那件衣服不好看可真的贵。谜语人这件事得怪月暗的第一任主人,是他开启的谜语人之路。”
“贤人这孩子一直都很好。”上条先生对隼人先生一段很是认同,“谜语人这件事不怪我们,光刚剑都谜语人几千年了。”
露娜在一边开口,“所以在来到这里之前,上条先生觉得谁是您的英雄。”
“那当然是飞羽真。”
飞羽真忍不住扶额,很好,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巴赫特看了几眼就走了。
露娜一直期望神山飞羽真幸福,小说家总用月亮、月光等词语来形容她。他说露娜是从小到大就算失去了记忆也要守候的明月。露娜说飞羽真是她的英雄,是她找了很久的英雄。
当年他回来的时间远远早于露娜预期的时间,少女不可置信,她问飞羽真为什么回来得这班早。
飞羽真只是摇了摇头,他弯起眼睛对露娜微笑,“遇到了一些意外而已。”
少女想要追问,看清了他眼底的疲惫生生止住,“飞羽真好好休息吧。”
也或许获得了巨大力量的人不适合呆在人群中,人类会因为他的越众而出攻击他,也会因为他们强大而去质疑他的品行,叫嚷着杀死他、抛弃他,仿佛只有泯然众人才能让所有人放开所谓枷锁。
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世界吗?
他不知道,他无法作答。
刃王剑也好、烈火剑也罢,神山飞羽真似乎走得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永生的痛苦是不会忘却,神山飞羽真从未忘却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
露娜当时用一种悲伤的神情看他,“飞羽真 你不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的,在回到这里之前,你应该像你所渴望那样过完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在小说家成为奇幻世界的管理者之前很多灵魂被滞留在生与死的边界,他们浑浑噩噩,感觉不到自己也感觉不到时间,像是被时间抛弃的傀儡。
飞羽真建起了这座中转站,顺着记载重新搭起了去往生之地的道路。剑士们没有几个是寿终正寝,中转站里的剑士灵魂大多残损,只有各种各样的眼睛还在诉说着他们灵魂的不屈。那些灵魂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生前的一幕一幕被逐渐回溯记起,有苦有泪有欢笑。
今天的灵魂却是神山飞羽真最不希望也最希望看到的人。
飞羽真推开了书屋的门,富加宫贤人就在那里等着他,翻译家熟悉现实世界中的神山书屋对于一模一样的奇幻世界的书屋自然也极度熟悉。
他正在翻看小说家新的手稿,飞羽真看了一会才开口,“我希望贤人幸福快乐。”
“我知道,”贤人说,“飞羽真,我一直都很幸福也很快乐。”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来到了这里,”飞羽真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竭力望尽岁月,在灵魂归属之地才能见到我所心心念念的爱人。贤人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有太多遗憾盘旋在他们之间,生命、苦痛、快乐,这些东西错综复杂交织成了他们此生的情深缘浅。
“他们还好吗?”
“索菲亚小姐还是老样子,小空已经上了大学,伦太郎和芽衣的孩子也上了国中……”
时间真的拉得太长了,长到飞羽真觉得那不是他之前的回忆。
“飞羽真,我有好好活着的,我一直都遵守着承诺。”贤人诚挚的说。
飞羽真缓缓闭上眼,他想起篝市,想起那些岁月,我有什么资格去指着贤人,是我没有遵守好一辈子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