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贤德妃,一人独占“贤德”二字。于贾家众人而言,贾元春实乃一枝独秀。纵难与皇后比肩,亦当居贵妃之列,冠绝后宫。
既如此,其省亲别墅,自当艳压群芳。皇后断不会涉此之事。
是以,当下之急,乃请顶级设计之才,善用现有条件,营建独一无二、冠绝古今之省亲别墅。
贾家底蕴犹存,自始扎根京城,曾有辉煌。其他消息暂且不论,此类人才,贾家所知颇多。
古时,士农工商,工业人才不受重,仅被视作匠人。即便将作大匠,亦不比状元郎强。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举荐。未几,纸上便密密麻麻录有数十位建筑人才,皆为顶级设计奇才。
然其中,或已被他人延请,或近日不在京城,或身染重疾,或正参与皇家工程……
经删选,数十人仅余寥寥数人。
“便选他们,人多无妨。”贾赦拍板,“皆去延请,令每人绘制一图,而后择其优。”
众人对此提议,并无异议。
或有人疑,如此延请多人,却未必皆用,有失尊重。然古时匠人地位本低,且当今一项大工程,亦常有多个设计院竞争,此乃常理。
因他府已有动土者,故贾家催促甚急。
不过小半月,图纸皆成。
众人比对之后,最终选定山子野之设计。
山子野果为红楼设计奇才。红楼若无大观园,韵味必减。
相较他人图纸,山子野之设计,既有北方园林之恢弘大气,又具南方园林之精致优雅,与皇家园林相比,亦不逊色。
园中怡红院、潇湘馆、蘅芜院、稻香村、缀锦阁、含芳阁、藕香榭、蓼风轩、紫菱洲、荇叶渚……
可谓一步一景,景景各异,各有佳妙。
且大观园绝非仅为观赏园林。
其乃曹雪芹人生理想与社会理想之清净女儿之境,是贾宝玉与金陵十二钗之女儿国,为太虚幻境之凡世化身。
此乃天地间至情至性、至美至圣之所。
其凝结小说中女儿尊贵、青春叛逆、正邪两赋、诗意生活、理想新世界、青春儿女真情及情之悲剧等诸多思想旨意。
更可视为贾家及贾元春命运之晴雨表。
当然,此等深意,贾家众人并不知晓。
他们仅见大观园之独一无二,甚为满意。
选址、设计既已完成,接下来便需择良辰动工。
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一旦开工营建,银两便如流水般耗费。
人力暂且不论,单是修建所需之各种山石草木,便非易事。
不仅价格高昂,且常有价无市。
是以,如今摆在贾家面前之难题,便是银两。
然谈及此事,众人,无论贾赦、贾政,还是贾珍,皆缄口,面面相觑,无人愿率先开口。
盖因修建省亲别墅所需银两,即便无需购置土地,亦绝非几千、几万乃至十万两可足。
动辄需百万两之巨。
如此巨款,谁能拿出?又有谁甘愿拿出?
贾母见众人如此,心中暗自叹息。
诚然,银两数额巨大,众人实难拿出。
然能否拿出是一回事,众人皆不开口又是另一回事。
众人皆有私心,谁先开口,便落了下风。
是以,最终仍需贾母主持大局。
但见贾母轻咳数声,众人目光立时齐聚。
“为娘娘修建省亲别墅,此乃吾等之荣耀,亦是责任,需众人齐心协力,同沾福气。”
“这样罢,先从公中取出十万两,我再添十万两,凑成二十万两。”
言及此,贾母稍作停顿,目光扫视众人。
然众人依旧无人开口。
贾母失望之余,不再迂回,直接点名:
“政儿,娘娘乃你之女,你意下如何?”
贾政面色微赧。贾元春封妃,众人虽皆能享福,然获利最大者,显然是他。
是以,出力最多者,亦当是他。
作为伪善之人,被贾母当众质问,贾政亦觉难堪。然话仍需说:
“儿子与母亲一样,亦出十万两。”
贾母未置可否,又将目光转向贾赦。
不待贾母发问,贾赦便主动开口。
他深知,即便不愿出钱,亦无可推脱。与其等贾母开口,不如自觉些:
“我身为大伯,娘娘封妃,自当尽力。不过与母亲相比,我出八万两。”
贾母神色未变,又看向贾珍。
不待贾珍开口,贾赦便抢先说道:
“珍儿,我荣国府已出三十八万两,你宁国府,想来不会少。”
此言一出,贾珍脸色比贾政更难看。
三十八万两,贾赦所言甚苛。
如前所言,贾元春封妃,获利最大者为荣国府。
荣国府得了大头,却不愿多出钱,竟想让宁国府出半数以上,绝无可能。
况且,宁国府之会芳园已并入其中。
宁国府之会芳园,虽不及大观园,然在京城亦颇有名气。若不是声名在外且规模稍小,用作省亲别墅亦可。
单论会芳园之价值,恐不下十万两。
如今还要他出如此多银两,且不说贾珍拿不出,即便拿得出,也断不愿做此冤大头。
是以,贾珍连忙摇头。
“赦叔,非侄儿不愿出力,实乃数额太大。侄儿父亲故去后,我不善经营,幸得宁国府人口少,不然,早已揭不开锅。”
贾珍先一番诉苦,而后道:
“不过,娘娘之事为重,即便勒紧腰带,亦不能疏忽。既如此,我便代表族内,出二十万两。”
贾珍亦知,此事无法逃避。
既如此,唯有忍痛出血。
贾赦等人见贾珍面露痛苦之色,知这已是他所能承受之极限。
若再强求,恐生嫌隙。
不过,二十万两亦不算少。
然算上先前之数,不过五十八万两。
而修建大观园,预算至少百万两。
此数不过刚过半。
且这还未算贾家之中的贪腐之人。
若算上他们,预算即便不翻倍,恐亦需再加五十万两。
原轨迹中,贾家为何动用林黛玉之家产?
一则财帛动人心。
林黛玉孤女,身负巨额家财,岂能不惹人觊觎。
二则修建大观园超了预算。
起初不过借些许,权作抚养费与嫁妆。
然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不仅贾家下人贪墨,便是王夫人、王熙凤等人亦如此,且更为狠辣。
林家虽富,又怎能经得起这般搜刮。
是以,最终林黛玉一无所有。
此皆后话。
贾母、贾赦、贾政、贾珍等人出资后。
贾琏亦出两万两。
李纨本想出钱,然她身为寡妇,众人念及名声,且瞧不上她那点钱,便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