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六宫都太监夏守忠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来到贾府门前,众多内监如众星捧月般紧紧跟随。
这夏守忠在红楼之中,那可是声名赫赫。他与戴权堪称最为出名的两位太监,一个身为六宫都监,将后宫诸事牢牢掌控,嫔妃们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尽在他的眼线之下;一个担任大明宫掌宫内相,把持着前朝机要,朝堂上官员的升迁贬黜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往后的日子里,夏守忠常常大摇大摆地到贾府索要钱财,每次少则几百两雪花银,多则上千两,贾府众人即便满心厌烦,却也只能强颜欢笑,不敢有丝毫得罪。
起初,贾府这般讨好夏守忠,无非是盼着他能在宫中多关照贾元春,或者为贾元春拉拢些人脉。毕竟皇宫之地,局势波谲云诡,一入宫门便好似陷入无尽深渊。往昔,贾家一直依靠甄家来维系与皇宫的联系,费尽心思要把贾元春送进皇帝身边,可十年过去,此事却始终未能成功。时间一长,贾家对甄家渐渐有了猜疑,急切地想在宫中安插自己的心腹。
一开始,夏守忠倒也遵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行事准则,和贾府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合作关系。但随着贾元春在宫中逐渐失宠,身处权力核心的夏守忠,最先察觉到天子的态度变化,便开始对贾家下手。他这么做,既为迎合圣意,在皇帝面前表忠心,也为趁机谋取私利。贾家虽然对这无休止的索取厌烦不已,可又不敢轻易得罪他,毕竟贾元春还在宫中,只能无奈陷入两难的境地。
此刻,夏守忠来到贾府,利落翻身下马,却并不宣读圣旨,而是神色冷峻地口传圣谕:“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完,连一口茶都没喝,便又翻身上马,扬尘而去。往常太监难得出来一趟,就算宣旨后要马上回宫,也会暗示贾府送上些银钱,这在宫中早已是心照不宣的规矩。可这次夏守忠走得如此匆忙,贾赦等人连问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旨意背后究竟预示着什么,满心忧虑却又毫无办法,只能赶忙回府,匆匆忙忙换上朝服,入朝面圣。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贾府众人全都忐忑不安。贾家已经多年没接到圣旨,贾政等人也没有入朝的资格,这次无缘无故被召入宫,任谁都会心生惶恐。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突然想起马道婆之前说的话,顿时浑身一震,心跳急速加快。她们不停地派人飞马往来,打探消息。旁人都以为她们是在担忧害怕,只有她们自己清楚,这是在满心期待、暗自确认一件足以改变贾家命运的大事。
她们凭借多年的经验和敏锐直觉,断定这事应该不是坏事。要是坏事,何须派人来召贾政入宫,直接派官兵上门抄家问罪就行了。既然不是坏事,那就很可能是好事。等待的过程最为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两个时辰,对贾府众人来说,简直度秒如年。就在众人等得心急如焚的时候,赖大等几个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仪门报喜:“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
贾母和王夫人一听,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喜出望外,连忙把赖大叫来细问。赖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恭敬地回禀:“小的们一直在临敬门外候着,里头的消息一概不知。后来是厢潾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老爷出来后也是这么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让老太太赶紧领着太太们去谢恩。”“天佑我贾家!”听到这个消息,贾母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众人赶忙按品级精心穿戴好朝服,贾母带着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乘坐四乘华丽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也换上朝服,领着贾蓉、贾蔷,小心翼翼地侍奉着贾母的大轿前往。一时间,宁荣两府上下内外,全都欢欣雀跃,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欢声笑语接连不断。贾元春封妃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这次封妃的不止贾元春,京城瞬间热闹非凡。
从宫中回来后,众人虽然欣喜若狂,但也疲惫不堪,尤其是贾母,更是心力交瘁。本应该好好休息,可她却和王夫人避开众人,找了个地方秘密商议。贾元春封妃,贾家上下欣喜若狂,旁人都以为是巧合,可贾母和王夫人心里清楚,这是贾家的气运回转了。到了这个时候,她们对马道婆的话深信不疑。要是说之前贾宝玉中邪那件事还能勉强算是巧合,那两件事怎么可能都是巧合呢?况且封妃这么大的事,贾家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整个前朝后宫,知道的人也没几个。由此可见,马道婆肯定是提前算到的。她们哪里知道,还有薛蟠那种先知先觉的人。一时间,贾母等人恨不得把马道婆当作上宾供奉起来。
和贾母等人对马道婆的深信不疑不同,马道婆对薛蟠那是又怕又喜。她害怕薛蟠居然能算到皇宫、皇家的事,修行之人对皇家的事向来忌讳,就算是对付达官显贵,也不敢轻易用法力,否则很容易遭受反噬,而薛蟠却能算得这么精准,恐怕连钦天监的官员都比不上。她高兴也是因为这个,不管薛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既然能把修行界和皇家的事算得这么准,肯定不是一般人,再加上之前看到薛蟠身上的大气运,马道婆恨不得马上攀附上去。要是能傍上薛蟠,她的修行肯定能有大突破。
于是,在贾家庆贺贾元春封妃的时候,马道婆随便应付了贾母等人几句,就借口要闭关修炼,离开了贾家。贾家虽然一直是她的财源,但和修行比起来,钱财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有实力,钱自然就会有。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薛家,明面上是来庆贺薛家搬家,实际上是想投靠薛蟠。
薛家自从从贾家搬出来,再加上薛蟠考入翰林院,日子过得颇为悠闲。没了科举的压力,薛蟠每天清晨在庭院里打打五禽戏,活动活动筋骨;闲暇时就静下心来观想白骨图,捕捉天地灵气;晚上则在书房里挑灯夜读。正过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惬意日子时,马道婆突然登门,薛蟠心里十分诧异。
在薛蟠眼里,马道婆不过是个用完就可以扔掉的工具人。他已经从贾家搬出来了,和贾家也就剩下点表面情分,而且马道婆的修为和她拥有的东西,薛蟠根本看不上,早就把她抛到脑后了。两人本就不是一路人,一开始薛蟠为了得到修行之法,对她威逼利诱,本以为之后就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没想到马道婆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来者是客,薛蟠还是把她迎进了府中。
“恭贺公子金榜题名,乔迁大喜。”马道婆满脸堆笑,笑得格外谄媚,一边示意小徒弟把几个精致的礼盒呈上来,一边说道,“区区礼物,不成敬意。”“真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薛蟠看着那些礼物,心里很是惊讶。这些礼物比王子腾送的还要丰厚,里面竟然还有自己急需的修行资源。眼下,对薛蟠来说,最缺的无疑就是修行资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