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秋分夜，朱雀大街尽头的听雨轩飘出诡异的檀香。来罗织倚在美人靠上，看着舞姬们踩着《胡旋舞》的鼓点旋转，金丝绣着的曼陀罗花纹在裙裾间若隐若现。案头青铜爵里的葡萄酒映着烛火，泛着妖异的紫。

"大人，该用参汤了。"来映云捧着青瓷碗的手微微发抖，碗底沉着三粒朱红色药丸。今日晨起时，她在后厨发现了被割断喉咙的厨子，灶台上用血画着朵盛开的曼陀罗。

来罗织突然握住她手腕，将参汤泼在地上。殷红的汤汁在青砖上蜿蜒成血河，惊起几只蛰伏的蝎子。他低笑出声，"云儿以为，这曼陀罗毒，能奈我何？"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虎符印记，"倒是你这双玉手，该沾点血才好看。"

窗外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来映云不及多想，扑向来罗织。冰冷的箭头擦过她鬓角，在窗棂上迸出火星。刺客们如夜枭般从梁上跃下，腰间缠着的锁链叮当作响。来罗织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最近的刺客眉心开花，却仍往前扑来。

"是西域暗桩！"来映云认出刺客耳后的刺青，袖中银梭脱手而出。银梭裹着朱砂线射中第二名刺客咽喉，却见那人脖颈一歪，竟毫无知觉般继续逼近。来罗织拽着她退至墙角，血腥味混着曼陀罗香愈发浓烈。

"云儿怕吗？"来罗织突然贴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扫过渗血的伤口。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三年前被射成刺猬时，我可是连叫都没叫一声。"指尖抚过她颤抖的唇，"但若是你死在我面前..."

话音未落，三根淬毒银针破空而至。来映云瞳孔骤缩，将他推开的刹那，银针没入左肩。剧痛袭来时，她看见来罗织眼中血色翻涌，像极了三年前乱葬岗里啃食腐肉的孤狼。

"阿兄快走！"她咬破舌尖强撑着意识，虎符在掌心烙出深痕。来罗织突然将她抵在墙上，指尖沾着她的血在青砖画符，"还记得父亲教我们的引魂术吗？"他癫狂的笑声混着刺客的嘶吼，"今日便让这些鬼卒，尝尝活死人的滋味！"

暴雨突至，浇灭廊下灯笼。来映云在昏迷前最后看见，来罗织赤着上身站在雨中，浑身青筋暴起如活物游走。刺客们的锁链缠上他脖颈，却在触碰到皮肤时瞬间熔断。

太医署的铜漏滴答作响。来映云浑身发冷，却听见来罗织在隔壁摔碎药碗的声音，"你们这些庸医！"瓷器碎裂声混着血腥气，"若治不好云儿，朕就让你们全家给她陪葬！"

"侍郎大人，姑娘中的是西域曼陀罗..."老医正颤巍巍说着，突然发出凄厉惨叫。来映云强撑着睁开眼，看见来罗织掐着太医咽喉抵在梁柱上，"曼陀罗？"他舔了舔嘴角的血，"当年我中了十二箭，你说没救了，结果呢？"

太医白眼上翻，手指着案头《千金方》，"唯有...换血..."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来罗织松开手，尸体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他踉跄着走来，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换血？好，朕这就去找最合适的容器。"

三日后，刑部大牢的血腥味混着艾草香。来罗织提着灯笼走过滴水成冰的甬道，墙上刑具在昏暗中泛着冷光。最深处的牢门里，身着囚服的女子正背对着他，腕间银铃随着呼吸轻响。

"楚眠，镇北大将军唯一的女儿。"他伸手抚过牢门上的符咒，"你可知，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女子猛然转身，脖颈间缠着浸血的纱布，"来罗织！我要扒了你的皮！"

来罗织低笑出声，将药瓶扔进牢中，"喝了它，我保你活着走出这里。"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流转，"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死，看着沈渡为你收尸。"

楚眠盯着药瓶，突然抓起灌入口中。她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前襟，"来罗织，你不得好死！"话音未落，整个人软软倒在草席上。来罗织推门而入，指尖抚过她尚有余温的脖颈，"放心，很快就会有人来陪你了。"

与此同时，来映云在昏迷中听见玉佩碎裂声。她艰难睁眼，看见来罗织浑身湿透站在窗前，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虎符。"云儿，"他一步步逼近，血顺着衣角在地上蜿蜒，"我找到换血的容器了。"

月光照亮他身后，雨幕中隐约可见送葬队伍。白幡上"楚"字被雨水打湿，在风中猎猎作响。来映云突然想起，今日正是楚眠的及笄礼。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被塞进冰凉的药丸。

"睡吧，"来罗织将她抱进装满药汤的浴桶，"等你醒来，就会是全新的人生。"他解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这具身体，我会替你保管好。"

药汤漫过口鼻时，来映云最后看见来罗织眼中翻涌的血色。窗外惊雷炸响，镇北王府的火光映红半边天际。她听见他在耳边低吟，"曼陀罗花开时，便是你我重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