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当他拥我入怀
Il me parle tout bas
低声对我说话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见了玫瑰色的人生
--《La vie en rose》
是雨,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我爱伦敦这灰蒙蒙的雨天,二月的雨总是这样轻柔又浪漫。
拉维尔街好像一个伦敦城内得天独厚的小世界——我坐在花房下听雨,灰蒙蒙的天空反而映衬着淡黄色砖石小径清透的水光,时而映射着几道行色匆匆的身影。
像一幅没骨的水彩画,水波潋滟,又色彩斑斓。
"雨天不适合卖花,我暗暗地想,"雨天的花是艺术品"。
透过厨窗玻璃,我审视着橱窗里陈列的花.暖黄色的灯光落在花瓣上。
刚刚喷上水的花在光的照映下更加明艳动人,每一片花瓣上都是莹莹的水光。
雨无声地下着,晶亮的水珠沿着屋檐落下,只是激起水洼上一层轻柔的涟漪。
花在温暖的橱窗里安适地睡着,如一个不愿被惊醒的梦。
我的思绪渐渐飘远......
但很快,一道清瘦的身影停在我的店面前,我的清梦也因此被打破。
"早安,安杰莉丝小姐"
我从清梦里清醒过来了,随后慌忙地站起来。
"早安,伊西斯先生."
赛尔德.拉弗诺提.伊西斯先生是这家店的常客。他面容清瘦,身上总是随意地套着不着调的衣服--但都很整洁.
他总是系着一件装饰意义大于实用意义的围裙:像在油画布上随意划上的几笔颜料的画——他应该经常洗围裙,看看他围裙上的颜料就知道了:红的;蓝的;浅的;深的;陈年的;新添的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随意又拘谨。
伊西斯先生来自法国:他水蓝色的眼睛,以及身上一种淡淡的忧郁告诉了我这一点.
他常年在他的小屋里画画,这也让他的皮肤更加白皙,更添了一分他的不真实性——他不像一个鲜活的人,反而更像...从一幅水彩画走出来的人。他的眼睛...像一幅画,美得令人沉醉,但是,是一种没有生气的美。
伊西斯先生经常外出采风--来英国定居也是为了这个.这让他如一谭死水的眸子里,又带上了一抹光的色彩.
我时常路过伊西斯先生的小屋。
和旁边钢筋水泥的建筑相比,他的小屋是如此与众不同:白墙,蓝瓦。看上去总是如此漫不经心,就像他本人一样。凑近了看,甚至可以看见白墙上细细的木头纹理——当然,这是伊西斯先生画上去的,它还是一座水泥房子,只是被伊西斯先生改造了。
“现实里的童话。”我总是这样想着。
他好像对冷色调的东西情有独钟,也喜欢独来独往。尽管他本人并不是一个冷若冰霜的人。
每当我经过他的小屋,我总能看见他,将他刚买的花插在窗台上的玻璃瓶里,当然,花瓶里的花往往是蓝色风信子。
"所以,伊西斯先生,还是和以往一样的蓝色风信子?"我先开了口。
伊西斯先生左右环顾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一丛酒橙色的花上。
那丛花亮丽地可爱,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它们扑面而来的生命力。
"不,请给我挑几支香槟色的玫瑰"
无言,我替他挑了几支开得正艳的香槟色玫瑰.
第一次觉得,暖色的玫瑰很适合伊西斯先生.
酒橙色的花瓣让他的脸上多了一份温柔的人情味,这和他手拿风信子的氛围是截然不同的:他的目光变得更柔和了.
我愣了神,不受控制地说了一句:
"这花很适合你''
"......谢谢你,我也这么觉得."伊西斯先生挤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用他那奇怪又温柔的法国口音说道.
他端详着手里的几枝花,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长长的睫毛扫下眼睑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我有功夫去欣赏他的眼睛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有一抹淡淡的光,如同一潭湖水下的暗潮涌动。
"我快爱上它了"他一边喃喃说着,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一边把花放在柜台上。
伊西斯先生付了钱便离开了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一抹淡淡的落寞,但更多的是浪漫的自由
他的背影消失在雨中
(二)
就这样结束了,伊西斯先生好几天都没有再来.但每每路过他的门户,我总能看见那几支插在玻璃瓶里的可爱的玫瑰在风中摇曳。
但很久没看见伊西斯先生了
兴许,他外出采风去了吧?
日子依旧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
最近的尘霾越来越重了,尽管是早春.我不得不加紧购买防植物白粉病的药水,同时加大对鲜花的进货--快情人节了,这些工作总是要做好的.洒水,包花,修剪枝条;扫除,喷药,装点门户: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渐渐迷上这陀螺般忙碌的生活了.
二月十一日,我要去郊外购进鲜花.
蹬在脚上的,是一车的踏实,车厢里装的是满满一车子的春天.
如此轻灵又暖柔的风让我不由得心情愉悦,脚下的蹬车也多了几分气力,
但,意外就是来得这么突然,让我措手不及
我踏着车拉着满满一车花穿过拐角小巷时,我突然听见了一声"小心"的惊叫声,我赶紧拉住刹车.
然后就有然后了
我的车前跌坐着一位衣着得体的先生,我也因为急刹车一头撞在车玻璃上。更糟糕的是,我的花--摞了满满一车的花,洒了一地,
"怎么样?你受伤了吗?"不等我下车检查,这场小车祸的受害者率先从地上爬起来,询问我的情况。
我这才定眼看清这位先生的样貌.
他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岁的模样,一双快活的绿色眼睛处处透露着他活泼又易受感动的个性.
但很不幸,我弄脏了他的米白色外套.可他好像对此毫不在意.
我不知道如何应答了:"我很好...你呢?你受伤了吗?"
这是我唯一想得出来的话了:我撞伤了他,可是他最关心的竟然是我有没有受伤.
似乎是意外于我迟钝的反应,他扬起眉毛,随即又摆摆手:"不,我没什么问题......快去看看你的花吧,别把花碰坏了."
我只得下车检查车厢里的花.
不出所料,花并无大碍,只是有几大束花被撞落在地上,裹挟了泥灰.
我伸手去捡拾地上的花束,但另一只手快我一步,先将地上的花捧了起来.
那位好心的先生笑容满面地将花捧起来。
"所以,这束花要放在哪里?"
这更让我心生感激了
"就放在那束紫丁香上吧"
他后退看了看花车的距离,又走近了花车。
他个子很高,所以轻而易举地,就将花束放在最顶上的丁香上。
"这里?"
我走远了,在一旁指挥
"往左一点...对,就这样."
就这样没了.
那位好心的先生帮我重新装好了花车
我自觉得愧疚,坚持让他挑几支花再走.
"那我可不客气了"他笑着拍拍身上的灰,走到花车前。
可是他只挑了一枝香槟色的玫瑰.
"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他向我挥挥手,转头便匆匆离开,消失在人潮中,手里还拿着那支动人的玫瑰花.
我有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我还不知道那位快活的好先生叫什么。
再一次见到他,是在报纸报道上
我才知道,他是最近新起的畅销作家。
我盯着报纸,手指不自觉地在纸上滑动他的名字。
"弗洛伊德.让.涅普顿"
奇怪的姓氏
好吧,我们也算认识了
涅普顿先生.
(三)
伦敦的温带海洋性气候,赋予了它宜人的温度和湿润的海洋空气。
抛开伦敦因为工业化带来的烟尘,它看实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我依旧在我的一亩三分地里忙活,屋里放着我最喜欢的音乐。
舒缓的音乐和浓郁的花香让我感到全身心的放松。
情人节快到了,最近的生意格外好,今天下午要包好几个花束送出去。
天气也格外应景,窗外的点点阳光像跳动的金子一样。
摊开皮纸,我又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耳边是舒缓的音乐,我渐渐全神贯注地投入了。
Des nuits d'amour à n’plus finir
爱的夜永不终结
Un grand bonheur qui prend sa place
幸福悠长代替黑夜
Des ennuis, des chagrins s'effacent
烦恼忧伤全部消失
Heureux, heureux à en mourir
幸福,幸福一生直到死
像平静的池塘,周围是一片恬静的迷人的淡绿色.
我迎着风坐在草坡上,在无声的世界看花开花落,在闲散的午后看云卷云舒
--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
清脆的风铃声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转过身,沾满水渍的双手在裤子上随意地擦了擦,随即又局促不安地扭绞在一起.
"下午好,我来买花"还是那道温和又快活的声音.
我的脸一下子飞红了
是涅普顿先生
见我不说话,他笑了
"没关系,你去忙吧..我挑几支花"
鬼使神差地,我冷不了地冒一句:
"太太...喜欢什么样的花?"
话音刚落,涅普顿先生挑花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安的情绪瞬间包围了我。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可能他的太太出车祸去世了,或者死于一场肺疾?
或者他和他的太太大吵了一架,他来买花请求她的原谅?
我是不是提到了他的伤心事?
沉默了半晌,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他又开始挑花了,但是眼底多了一丝笑意
"我没有结婚"他淡然地说道,可耳尖突然飞上了一抹红晕,
"但是我有爱人"
我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好奇心。
是怎样一个幸福的人呢?
是怎样一个幸福的人会被涅普顿先生爱上呢?
涅普顿先生自顾自地说开了: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的一次签售会上。
"我第一次,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他不说话,只是随着人潮走动着。
他的眼睛让人难忘,一种..难以言状的奇妙的触感,如一潭死水下的暗潮涌动。"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个奇妙的故事.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我面前,又不同于其他的读者让我在序页上签名,他翻到书的第三十一页。
'请帮我签在这里'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可是,如果签在书页里,别人就看不到签名了呀。"我忍不住插嘴道。
"是的,当时我也是这么问他的"涅普顿先生说着,手上挑花的动作没有停下。"但请听我继续讲这个故事,我亲爱的。"
"我问了他和你一样的问题,他终于抬起眼睛注视我。
'可是,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页'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带着一种缓慢又奇怪的法国口音,
'是我在读我爱的书'
'我不需要别人知道这是不是签名版。'
他说完了,依旧固执地让我在书页上签字。
我从了他的意思,在三十一页的空白处签上了我的名字。
'我喜欢你的书,我为它画了很多画'这位可爱的读者又开口了。
我正要说什么,这位奇怪的读者就起身离开了。"
涅普顿先生突然不说话了,我也不由得为这场邂逅感到遗憾。
但他话锋一转——
"我不由得感到遗憾,这才发现,桌上多了一张小画。
是淡淡的粉色。阳光,午后,少女唱着歌躺在玫瑰丛里,身后是翻滚的云雾——是第三十一页的内容。"
涅普顿先生回味着这个故事,脸上的笑意又添了一分。
"再一次见到他"
他越说越激动,耳尖上的红晕扩散到脸上了,
他的眼睛闪着光。
"我又出了新书,应朋友的介绍,我换了一位插画师合作——他为我的新书绘制插图:我们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我爱他画的插图:那是对我内心世界的具象化演示..
我们有着同样丰富的内心世界,仅管他从来不表示出来-但他的每一幅画都在告诉所有人:
"看,世界如此美妙."
他总是习惯先绘制手稿,在他的小屋里,我和他.
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画画,但很快就全神贯注了。
他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手是一直在忙碌的:只是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又好像在和人争吵,又好像用一种平和的语调朗诵《圣经》.
我站在他的身边,亲眼见证了一幅了不起的作品的诞生.他终于放下了笔,脸上是两片吃了酒一样满足的酡红.
他确实醉了,醉倒在他无边无涯的幻想世界了!"
涅普顿先生说完了,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我不知道说什么来评价这个奇妙的故事了.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涅普顿先生尴尬地把头别到一边.
"对不起,让你花了这么多时间听完这个故事."
"怎么会呢?我很喜欢."我开始收拾凌乱的柜台了。
"那.这些花,就结账吧."
涅普顿先生买了很多玫瑰花--足足一百多支,白的;粉的;黄的;花的.
"怎么不买香槟色的呢?"我问,
"你上次就挑了一支香槟色的."
"这不是吗?"
他指了指手上的那支香槟色玫瑰花,
和其它开得正艳的玫瑰相比,这支花显得略微生涩:还是一个花骨朵呢.
"确定要这支吗?"我指指其它开得正艳的花,"有品相更好的."
"不谢谢."他仔细地端详着手里的花,又把它如珍宝一般地轻放在桌上.
"就要这支"
我只得从了这位固执的先生。
他买了很多花,所以我将手推车借给了他.
"涅普顿先生,你买了这么多花,未必也太夸张了吧?"我开玩笑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扭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知道的,我爱你们所有人"
"但是我的爱人,是我所爱的人中独一无二的"
"最独一无二的"
(四)
我还是没明白昨天涅普顿先生的话.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悠悠地走在上班的路上。
钥匙插进了店门的锁孔,随着几声吱呀的转动声,门开了。
我这才发现一支插在收件箱上的粉色玫瑰花。
惊喜之余,我将玫瑰从收件箱里抽出来,才发现花枝上用粉色丝带绑上的卡片
"你带着春天的风款款走来"
我该如何形容我那充斥着幸福的内心啊!
收到了情人节的第一支玫瑰花,我又何等幸运!我快步走出店门,在拉维尔街头四下张望着,每一户人家的收件箱上无不插着一支玫瑰,每一支玫瑰下都挂着那张可爱的卡片.
平静的拉维尔街如同一片被石头激起千层浪的池塘。
人们纷纷阅读、传递着手中的可爱的卡片,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空气似乎都被染甜了。
那支香槟色的玫瑰呢?
我想起了那抹明媚的酒橙色,并试图去寻找它。
我穿梭在拉维尔街上,眼睛在浮光掠影中捕捉着那抹明媚的酒橙色,
粉的,黄的,白的 --一片的颜色从我眼前掠过.
我的脚步渐渐停住了.
停在了这幢我无数次路过的小屋前.
依旧是那幢熟悉的小屋:白墙,蓝瓦,像万千世界中格格不入的一点童话.屋外的摆件依旧整洁,只是它冷落的门面告诉着所有人,
主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在家了.
这户小屋唯一的暖色,是放在窗台上轻轻摇曳的香槟色玫瑰花:和它的主人一样.
玻璃瓶中插着清一色的玫瑰花,每一支都开得正灿烂--不,在一众繁花中,那支含苞待放的玫瑰被盛开的花簇拥着。
没有例外,这支花上也挂着一张卡片.
明明早就预料到了,我还是凑近了那张卡片。
我读出声了:
"I want to go with you :"
"我想和你一起努力。"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风里。
风轻悄悄的,夹带着玫瑰甜香的气息。
阳光很好,我的心被一种暖融融的情绪包裹着。
是玫瑰色的人生,
是春光明媚的爱意.
"我很想看到渐次泛白黎明时分的天宇,想喝热气蒸腾的牛奶
想闻树木的清香,想翻晨报的版面。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分秋冬,不顾冷暖
想给你最好的爱情,不是早点睡不是多喝水
我也想跟你在冬日的清晨握住你的手,去充满生活气息的早餐店去买热豆浆,
也想在旅行的途中看星星看月亮,我也想跟你一起走过无数个四季,
走过每一个日夜,从朝阳到日暮,从夜晚到清晨
只要是你,这应该很美。
我喜欢你"这句话太轻微
"我爱你"这句话太沉重
"我想跟你一起努力"这句话刚刚好
——村上春树
香槟色玫瑰花语:我将我的爱藏在酒后胡言里。
花苞玫瑰花语:无法言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