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牛带一村人往南走,何线花拉着孩子紧跟他的脚步。
二人相视一笑,她露出不太整齐的门牙,唇裂开露出的血,瞬间染红了牙缝。
那笑,在阳光之下,有些凄美。
孟大牛瞥了一眼后,仍带着村民往前走,穿过数亩湿田,庄稼早已被大水冲刷掉了。
平坦的道路上,处处是淤泥留下的臭味,越是靠近凌州府,腐烂恶臭越明显。
他们来到凌州城墙下,只见城门紧闭,府城外已聚集了成片的流民,还有几个是乡镇士绅以及官员。
挤进城的暗道自己运气好,被关在城外的百姓哭嚎怒骂,“狗官不给人留活路!”
近几年的荒灾颗粒无收,不怪当官的。但开仓放粮还得是当官的做主,城外也有读书识字的人,组织青壮在城门下边喊话。
鹿同知顶不住压力,也可能是城里的大家族有怜悯之心,关了三天的城门缓缓打开一个小口。
佩刀的衙役神情紧绷隔出一块地方,后面有人推着小车架锅熬粥。陈瑶带着帷帽熬粥,李樱晟不放心,便跟着去。
没多久,久违的米香传出很远,饿疯了的人哪里管米粒开没开花,堵在前面的夺了碗就伸手往锅里够。
衙役们不敢抽刀,用刀鞘一下又一下的敲打那些皮包骨头的手腕。
就算这样也止不住,打了这个,后边又有人照做。被打的人疼吗?当然疼的,可是舍不得啊。
孟大牛见状,带着乡民们往里冲去,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想要拿到一碗粥。
刚开锅的粥,照理说是不能分的,米还没熟透。但衙役们实在拦不住,只能打手势给里头。
“米汤就米汤吧,先堵上嘴再说,人太多了些。”
于是最前头的碗没几颗米粒,第一锅米汤就分完了,续上水再接着熬。开不开锅连煮粥的人也急的不得了。
就这样加水、加米,一直到掌灯时分,领粥的还看不见尾。领几分银子办几分事儿,上头可没给他陪夜的银子。
殊不知这灾民群中藏着许多土匪,他们常年偷盗为生,与瘦如柴的灾民们相比,肥壮了不少。
熄火收粮回撤,流民们瞧见粮食被收回,个个都急得不行。趁这乱糟糟的当口,那帮土匪硬是推搡着衙役,闯进了城门。
孟大牛一家三口被土匪们硬生生地推搡进了城门,这事儿闹得越来越大。有几个衙役实在看不下去了,狠下心挥刀捅向那些闹事的家伙,这一举动确实暂时镇住了他们,可没过多久,这群人又开始兴风作浪起来。
更有甚者大呼暴乱,有的抢了刀的开始砍衙役,防线渐渐崩塌,压不过数万流民。
一时间凌州府内火光四射,处处都是杀人抢夺之象。许多土匪纷纷跑向粮仓去。
有的甚至跑到了李家大院,纷纷踢门闯入。
“你们……唉!”一位老妈妈瞧见门猛地被撞开,正要厉声训斥,却只见刀光闪烁,瞬间脖子上血如泉涌,最后因失血过多而亡。
他们狠狠一脚踹开房门,然后在屋里疯狂搜刮,不管食物是馊的还是烫的,只要是能吃的,他们都一股脑儿地拿走。
那些拿到食物了的,又被别的人打骂夺了去,前院一片混乱。与福家之祸有异曲同工之处。
李奈早已听得动静,给了钥匙叫陈瑶与空青往园中二层小楼里领了灾前转移的银米去,想往后门走去。
李樱晟则握着长枪,警惕地观察周围环境。
忽然一阵刀光闪来,正朝李樱晟捅去。
“呲———”在铭风小院里,沈寿正握菜刀,恐吓着人,忽然一把利刃直捅土匪之躯。正是福南捅入。
不知是想起了福宅惨状,还是这几个月的军塞经历,福南此刻战力惊人,以敏捷的身姿对付带刀的土匪们。
他冷淡地瞅着被捅的人喉头涌出鲜血,刀一拔,滚烫的血花飞溅,染红了两人的脸颊。
还没等沈寿完全反应过来,福南便再次紧握尖刀,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朝对方脖子砍去,这一举动瞬间让沈寿惊骇不已。
铭风拽着福浩正在逃跑,突然间有只手猛地抓住了福浩的衣领。
"啊——!"一声尖叫响起,福南扭头一看,铭风正拽着福浩,而他们对面的一个流民,正举着把砍刀,眼看就要朝着他们砍下去。
“呲———”一把利刃朝流民背后插去,鲜那人吃痛,松下了手。福南抽出刀来,直朝脖子砍去,鲜血喷溅。
“快走!”话音刚落,他一把推着铭风,同时用腿猛地踹开大门,催促铭风带着福浩赶紧逃出去。而自己,则与沈寿留下来断后。
铭风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拽着福浩就往前跑。福南刚把话说完,突然背后被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瞬间头晕眼花。
一扭头,就看见那大汉一脚踹在福南肚子上,剧烈的绞痛瞬间爆发出来,疼如刀割一般。趁人疼痛难忍而无力之际,那大汉瞧准机会,举刀正准备朝福南狠砍下来。
“嚓——”一头颅滚落在地,原来沈寿抢起了土匪手中的大刀,全力向人砍去,救了福南。
刚出院门,就见到了孟大牛一家,何线花见铭风后边有个小孩,求着举刀的大牛道:“当家的,放过他吧。”
孟大牛听后,朝铭风吼道:“快滚!”
铭风听后感激地点了点头,抱着福浩走去。
“别走那头!往城门走!”何线花见铭风走向人群处,不忍提醒道。
铭风听后谢道:“谢谢大娘!”
“快走吧!”孟大牛急躁催促着,领着妻儿往人流跑。
沈寿和福南仍与之斗争,挥起刀艰难地与流民搏斗。福南举刀朝流民捅去。
在李宅内,一把锐利的刀刃狠劲划开腹部,肚肠滚落一地。然而,李樱晟为了保护家人的安全,他紧握长枪,勇猛地与敌人展开激战。身为将门之后,他的力气和武艺显然远胜这群流民,他挥舞长枪,犹如猛虎下山,硬是在危机四伏中为家人拼杀出一条满是鲜血的道路。
陈瑶主仆二人也刚好赶到这里,将银米放至车上。
“好了没?”李樱晟苦脸喊道,看着流民乌泱泱地跑来,准备定下神继续打斗。
母亲陈太太突然喊道:“哥儿!好了!快上车!”
李樱晟听到了母亲的呼喊,立即跑向车旁,跳上了刚牵入院的驴背上,鞭子一抽,迅速跑去。
一夜之间,凌州府内又是一片混乱,好多人拾着行囊往城门逃去。
福笙正与天化一家躲着骚乱,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举刀的大汉。
大汉见此人衣着普通,便将她扔在地上,继续跑动。
“大姑娘,你没事吧?”天化跑来,赶紧搀扶,向城门跑去。
在跑路途中,她似乎望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大人牵着小孩跑着。就在愣神时又被人撞倒。
“啊!”一阵尖叫声响起,铭风回头看,只见一群人正扶着女子,因夜色太黑,并未看清脸庞。
同时一辆驴车奔来,险些撞人。
铭风懵傻地望着混乱的场面,不知如何是好,只遮着福浩的眼睛在原地徘徊。
“愣着干啥?跑啊!”熟悉的声音响起,福笙正巧碰见了二人,拉着铭风的手跑着。
沈寿和福南两人刚刚从屋内走出来,脸上还挂着新鲜的红色血迹。
或许是早已见过这场面吧,福南显得十分淡定,叫上沈寿,顺着人流跑向城门。
一夜过去,伏尸百万,流血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