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斑在墙纸上洇出古怪笑脸,八张铁架床围成的囚笼里飘着葱油香。姜九稚踮脚扒着上铺栏杆,看刘婶用缝纫机线头捆住两根芹菜,正在教新来的贵州妹跳“芹菜绳”。
“该翻面啦!”王母突然拍手,十六只铝饭盒齐齐在暖气片上转了个圈——那是女工们自制的烤馍器。
王一珩蹲在储物柜阴影里,用螺丝刀拨弄吉他断弦。柜门贴着他七岁生日时的照片:母亲用碎布头给他缝的奥特曼眼罩还歪戴着,背后的蛋糕插着缝纫机梭芯当蜡烛。
姜九稚你还会弹吉他啊
姜九稚的麻花辫扫过他鼻尖,带着特殊的香气让王一珩脸红。
男孩耳尖泛红,他突然举起缠满绝缘胶布的琴颈,塑料桶改装的共鸣箱里哗啦啦掉出彩色线轴。
王一珩我当然会了!
女工们的哄笑惊飞了窗外偷听的乌鸦。张姨起哄道“给大伙整首《好日子》!张姨给你伴舞!”说着把两条毛巾系在腰间当彩绸。
琴弦震颤的瞬间,整个宿舍活了过来。贵州妹的芹菜绳啪啪打着拍子,刘婶用顶针敲击搪瓷盆发出清越声响,王母偷偷把止痛片锡纸叠成星星抛向空中。王一珩沙哑的童声穿过铁皮屋缝隙:
王一珩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姜九稚看见有银光在阿姨们眼底流转。她们把缝纫机踏板当踢踏舞板,用布料边角料扎成荧光棒,沾着染料的双手在空中划出彩虹轨迹。张姨跳着跳着突然捂住后腰——那里藏着被熨斗烫伤的疤痕,此刻正随着舞蹈裂开渗出希望的血珠。
不要只嘴上说同情她们,要为她们争取利益!
朱师哟,你们这都唱起来了
姜九稚一起来啊
朱师想跟我聊聊?
姜九稚聊聊
王一珩我们跟她没什么好聊的
朱师我们?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指她和小九)
王一珩幽幽地盯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姜九稚这个叛徒跟朱师有什么好说的啊?
朱师你也别怪她们
姜九稚我能站在哪种角度去怪他们?就是一股无名火在心里不断的挤压。
朱师小屁孩,你才是多大啊就装深沉
朱师明天去玩泥巴,大人的事情大人解决。
姜九稚你也没放弃过
朱师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姜九稚朱师这个名字读起来跟竹石一样,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朱师第一次听人说我的名字美,小时候上学他们都笑话我的名字是猪饲料。
姜九稚你打算怎么?
朱师这个你不要管了
——
王一珩盯着两人,心中一股特殊的情感涌了上来,生气还是吃醋?小小的他根本察觉不到。
第二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姜九稚跟着一群小孩去玩泥巴,玩小孩子的游戏,后面玩起了捉迷藏,王一珩抓人,小孩子们四下找地方躲藏,空地上只有王一珩捂着眼睛在数着数。
王一珩五十九,六十,藏好了吗?我要开始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