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月三两事

船夫看了一眼岸上的女子，身着锦衣黛眉星目蔻丹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为难道：“大人吩咐小人尽快送你出城不要惹人注意，这轵邑城里人多眼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相柳闭目养神，嗓音透着丝丝凉意：“辰荣熠没有告诉你我是谁么”

船夫权衡再三，叹口气划桨停到了岸边。

昭儿拱手道谢：“多谢船家”

船渡摆摆手看向船厢内：“是船上的公…..”他一时语塞，船厢内的身影明显是个女子。明白过来后他赶紧改了口：“…小姐好心”

昭儿侧身，看到的是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面纱掩住下半张脸，眉目间尽是清傲秀气。她走进船厢对女子道：“多谢小姐了”

女子微微颔首，目光一直跟随看着她。昭儿被看得有些发毛，只是安静得站在船头

船至湖中，刚刚还万里无云的晴空说下就下起了雨，昭儿退到了船厢内：“抱歉姑娘，外面下雨了”

在她坐下没一会儿后，天放晴了。昭儿重新走出去，却又开始没来由的下起了雨。她进进出出几次后，船夫都看不下去了：“姑娘你就老实坐着吧！这…”

昭儿疑惑地看他，船夫啧了一声无奈道：“这老天让你坐，你不坐也得坐！坐下吧！”

她不死心的偏头看向天空，那一大片乌云就笼罩在船的正上方，其他地方都是一碧如洗，她只能坐进来，默默的离青衣女子保持最远距离。

青衣女子侧眸看她：“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这天气实在古怪，昭儿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愣了愣神才回复道：“嗷…四处闲逛没有目的，我刚刚叫船时不知道船上有人，姑娘若不方便我可以立即下船”

青衣女子一双桃花眼眉眼弯弯一笑，面纱之下若隐若现的浅笑：“不碍事，我也是没有目的四处闲逛”

“不是说…粮草大事不能耽搁嘛？”船夫小声嘟囔翻了个白眼，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船上氛围诡异，青衣女子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昭儿攥紧了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船身突然向一边倾斜，昭儿没坐稳倒在了青衣女子身上，她立刻坐稳：“抱歉姑娘，抱歉…！”

又是一下倾斜，昭儿正整理着甩乱的头发，又是倒在了人家身上，她惊呼：“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姑娘…”说着抓紧了船厢一侧的围栏，还没坐稳便再来了一下倾斜。

她尴尬地结结巴巴：“船、船家，麻烦您、您划慢点儿…”

船夫看不下去了，内心觉得这人不长眼色，开口道：“姑娘，你坐近些靠中间一点儿，船不就稳了嘛！？”

昭儿一点一点挪到她身边，总觉得这人气息很是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青衣女子目不斜视幽幽开口：“听口音姑娘不是中原人”

昭儿：“我是陪朋友出来办事的，恰好经过此地”

“既然是和朋友一起来的，那为何又会独自一人四处闲逛？”青衣女子问道，“是和朋友闹矛盾了么？”

昭儿自嘲笑道：“刚刚在酒宴上多喝了几杯，我酒量不好，怕喝醉了失了清醒坏了他的事情，就提前离席了”

青衣女子捕捉到重点道：“在友人面前醉酒还怕失了清醒，看来你与那友人也不是一路人。”不知怎么的，她语气里掺杂着一丝责怪和担忧，“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家？”

昭儿被逗笑了：“我是个漂泊无依的人，四海为家，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青衣女子掀起眼皮，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看：“就没有，让你惦记牵挂之人？”

昭儿一时无言，她认真想了想：“应当是有的”

河中一个水妖探出头，手中举着个食盒，青衣女子挥手将食盒招来。昭儿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波动，探究的看着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笑意盈盈开口：“怎么，没见过妖怪？在这轵邑城，水族可并不少见”

昭儿怔怔开口：“只是没想到”她低头笑道：“姑娘这般，倒是像极了戏本里的小青蛇”

青衣女子低笑，慢条斯理的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烤湖虾和梨花酿摆到桌上：“自我修成人形便发现，这世间并不如我想象中的美好。幸好还有两样东西，可以慰藉浮生”

昭儿猜测道：“美酒，美食？”

青衣女子笑着递给她一根烤湖虾：“吃吗？”

昭儿看着她不动，青衣女子挑眉道：“怕我下毒，还是…瞧不上我们妖族的食物？”

“都不是，我只是想到了我的一个好朋友，他也是妖族。但每次，都是我被他吃….我的食物给他吃，我还没吃过他的东西呢”昭儿尝了一口湖虾，滋味并不比玱玹烤的差，外酥里嫩，少许盐和调味都恰到好处。

青衣女子感慨道：“听上去你的这位朋友不太友善，你还当他是朋友？”

“他吧，凶是凶了点…他很好…特别好，我还挺喜欢他的”昭儿想着陌路相逢的人没有再相遇的缘分，便说出了心里话，顿时松快了很多。

青衣女子看她的眼神难以言喻，昭儿也对她笑了笑。

天色渐晚时，船行进了城中。赤水河上正因为秋猎燃起烟花，七色各有。

烟花的辉光映的桥上的两人分外清楚。

男子一身青衣长衫，清隽飘逸，一副银白色面具遮住面容。女子红衣水袖纤细腰肢，盈盈一握。肩上的披帛好似神仙锦缎她好似喝醉了，看着烟花惊讶的往后一倒半躺在了男子怀里。

昭儿出神的望着两人，眼中满是羡慕。

青衣女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故意问道：“烟花很刺眼吗？”

昭儿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借着船身摇晃，她顺势跌进了昭儿怀里，就像那对眷侣中弱不经风的女子。

昭儿一时反应不过来，抬手扶住青衣女子的肩，低头与她视线交融。

船驶进了桥洞，黑暗中。那一瞬间仿佛要被定格。

昭儿慌忙将她扶起来：“抱歉姑娘，我当时看烟花一时失了神，还请姑娘别介意。”

青衣女子撩了下散乱的额发：“刚才岸上那对男女看上去很般配，你说，我们此刻并肩而坐，落在岸上的人眼里，说不定也觉得我们很般配”

昭儿瞪大了眼睛，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姑娘说笑了，你我都是女子，陌路相逢，同船共渡一段而已。”

青衣女子眸光暗淡下去，却还是冷笑一声：“你也说了，我像极了戏本里的青蛇。可青蛇，不也是为了白蛇才变成女子的吗”

没等昭儿细想明白，青衣女子叫船家靠岸停泊。

她将食盒施法递给昭儿：“下次不开心的时候，想想惦记牵挂你的人，他…他们不高兴你不高兴”

她一连两句模棱两可，昭儿站在原地目送着船只离开，想起什么向前快跑两步：“哎，船钱还没付呢！”

青衣女子朗声道：“我还有事要办，顾不上和你算账！先记着吧！”

船只行远后，白衣白发的相柳静坐在船厢内，总想回头去看看那身影可还在，又觉得没必要。

“惦记、牵挂我的人…”昭儿仰头望着满天烟花，她透过着一簇簇转瞬即逝的美好，看到了那一轮清冷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