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小乔与柔远同榻而眠,宅邸并不缺房间,倒不是她们如今亲近到了何种地步,只因柔远听说小乔睡得不安稳,见小乔醒着,便陪她说说话,话毕,小乔却反常地不让她走了。
“柔远阿姊,能不能先别走?”美人哀求,岂可拒绝,柔远自然是留下了。
望着身旁活生生的人,小乔又想起了方才的梦,恍惚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睡过去了。
“家中既已定下,柔远也并无异议,请君侯放我走吧……”
梦中的柔远身形单薄,面色苍白,行礼之时身子摇摇欲坠,和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眠眠啊眠眠,我知你心事,但我不愿放你归去。”
魏劭一身黑衣,眉宇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冷硬。
“表小姐病了,关紧门窗,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魏劭吩咐了附近的侍卫,又让人多点了一支安神香。
魏劭知道,若不是他不择手段,下了些让人虚弱的药给柔远,又命人时时刻刻看着她,她可能早就走了。
“女公子,按照约定,崔家郎君再过两日便到了。”
玉商掐灭安神香,扶起柔远,悄声说道。
“女公子别怪家主,如今局势不明,君侯早已有正妻,家主是为了您和整个卢氏好,不能让您无名无分地同他绑在一起。”
“我都明白。”
“清河是冀州的治所,崔家是清河的大族,清河郡守和冀州牧都是崔家人,此时与崔家联姻,幽州和冀州的联系定会更加紧密,冀州大族看在崔家的面子上,应是不会在冀州作乱,如此,幽州军也不会腹背受敌。”
柔远一心希望魏劭能够一统中原,成就霸业,别的事她都不感兴趣。
“女公子!这幽州君侯得了天下和别人得了天下有什么分别?您何必执着?天下落到谁手中,与您有何干系?”
“自然有关……从龙之功不是谁都能有的,若魏劭得天下,我卢翊要整个幽州,我要做幽州牧。”
魏劭曾问柔远,若他得天下,柔远要什么,她也是这样答的,她说她要做范阳卢家的主君,幽州的州牧,魏劭笑了笑,应下了。
“他爱我,我想要的东西会更容易得到,即使我此时离开……”
“我谋的是一州一郡,并不是什么一人心……”
小乔看到柔远顺利地逃走,但不知为何,柔远的状态看起来更差了,她的额头上全是细汗,脸上血色尽失。
“女公子,您怎么了?”
玉商慌张地看向马车里的人,他们带的人并不多,徐夫人放了他们,但难免会有人通知魏劭,只能轻装简从。
柔远僵硬地摇了摇头,用手死死地按住小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马车颠簸得厉害,柔远莫名感觉小腹疼得愈发厉害了,她斜倚在靠垫上,动弹不得。
马车猛地停下了,“玉侍卫,前方有一队人马,人数不少,但不像是君侯的人,他们全都做布衣装扮,行为鬼祟。”
柔远自是听到了这话,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处离郎君接应之处还有些距离,女公子,事情怕是有些不对。”
玉商自然不知道,崔潜的人马被拦在了上谷,根本没到渔阳。
“立刻掉转……方向……”柔远忍着痛强撑着身子起来。
“果然是范阳的人!”为首的人柔远并不识得,他们的人迅速围了上来,柔远的侍卫和他们打了起来,玉商驾着马车从侍卫们撕开的口子里冲了出去。
柔远已然坐不稳了,随着马车颠簸,在车内磕碰了多次。
“女公子,我们要弃车了,他们人太多了。”
玉商当即停下马车,将柔远带出来,又一刀插向马,自己扶着柔远朝相反的方向跑。
“他们是……并州的残部……”柔远的跟着玉商跑了一段,汗珠大滴大滴地从脸上滑落,“玉商,我走不了了……”
“女公子别怕,我背你出去。”
柔远知晓,带着她,玉商不可能脱身,她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女公子……”“疼……”柔远抚着小腹,双眼微闭,见玉商靠近,她连忙将荷包中的药粉洒出,玉商瞬间软了下去,她手脚并用地爬到玉商身边,“活下去,告诉君侯,东界有异。”
柔远扶着树起身,将玉商拖到旁边的草丛里藏着,做完这些,她连忙抹去了地上拖拽的痕迹,继续朝前跑,倒也不是跑了,她已经跑不动了,她在树林中跌跌撞撞,摔了无数次,裙下不知何时渗出了血迹,滴了一路,但她浑身都疼得厉害,已然顾不上关注血迹从何而来。
玉商眼睁睁地看着女公子离开,又看着追兵往女公子的方向追去,他什么也做不了。
“范阳的贵女竟如此狼狈!她是魏劭的人,抓住她,要活的——”
身下的血还没有止住,柔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后闭上眼,抽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直直划向脖颈,血喷了出来,衣衫满是血污的人重重倒在地上。
“不要!”
小乔惊坐起来,吵醒了柔远。
“蛮蛮,做噩梦了吗?”
柔远轻轻抚着小乔的背,小乔猛地扑进柔远怀里,不愿撒手。
“抱一会儿,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