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就想起崔桐满脸血的样子,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咒术?”
“哎呀,什么都要问我!”闻羽一下子抱怨了起来:“这样还有什么探索的乐趣?”
……乐你妹啊。
我跟这奇妙生物真是没法相处,翻了个白眼,从地上提起没脸崔桐。既然他是“气”,那就好办多了。我手中放出一层白光,学着之前聂瞬的操作将他裹了起来。
白光在我的意识下逐渐变小,过程中我还不放心的用神识查看里面包着的没脸崔桐的状态,发现他确实没什么损伤才放心的把这一小团光团攥在手上——阳气源自我的身体,也不怕错手不小心扔了。
就在我把他收到手心的时候,忽然一道蓝色的光芒在蚕茧般的白光中亮起。
蓝光……这不是崔桐的“气”的颜色吗?
我目瞪口呆的看见一条小虫似的蓝光慢吞吞的从白色的“壳”中钻出,端头左右晃了晃,像是在东张西望似的。随即它渐渐变细变长,沿着一个方向伸向远方。
……导航?
我几乎喜极而泣。上天真是知道我路痴的本质,特地垂怜我送来个人形雷达。
这下有了方向,我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闻羽烦了我一阵子,发现我不搭理她,哼了一声再次消失了。
我哪顾得上理她,专心按照蓝光指示在树林中穿行。这树林也不知道是哪里,我一边走着一边胡乱想着自己到底现在是在现实中还是幻境。
这阵法实在是过于变幻莫测,深陷其中不仅身边的人不可信,连亲眼看到的景象都不可信。上一秒看到面前站着怪物,真的攻击出手,也许就伤了队友。而你觉得是队友的,可能根本就是怖畏图幻化而成的东西。
还时不时的有自己或是其他人的恐惧具象化而成的怪物,真是让人无从辨认。
我心里沉重,虽说作用于精神上的幻境让人无法辨别时间,尤其是我因为陆群的“死”心如死灰的那段……可我们进山的时候就已经午夜了,在这里至少也过了好几个小时。
可月亮还是高高悬在天上,位置都没变过。
可这根本不能说明我们是在幻境里——事实上,在幻境中的时间可能过得极慢,我们以为过了几小时,可能现实中只有几秒或几分钟。
所以如果我们大部分时间是在幻境中度过,现在穿梭回现实,看到的应该也还是这月上中天的景致。
真是毫无头绪。
我闷头走着,没留意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这才惊异的抬头——跟着蓝光,我真的走出了这片树林!
刚才在走着的路上我就隐约有所猜测,崔桐的精神碎片和他本体应该是有联系的,这蓝色光丝就是他们之间的纽带。
如果跟着蓝光走,八成就能找到崔桐本体和与他在一起的其他几个人。
想到这里,我脚步欢快的跑了过去:“我来啦——”
话没说完,我就停住了脚步。
月光下,赫然立着那棵巨大的榕树!
我脑子一懵——怎么又走回这里了?他们难道又转回来了?
下一秒,我懵得更彻底了。
树下并没有那几个熟悉的身影,蓝光延伸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灰色的衣服,站在树下像是个灰扑扑的阴影。蓝光就像一根发光的线,一头在我这边,一头被他攥在手里。
我头皮一下子炸了——这不就是遇龙河边我们远远见到的驱鬼人吗?!
我瞬间往后退了几步——也不知道这是叶盈山又造出来的东西还是幻象,被之前的事情搞得我没敢第一时间动手,只警惕的与他拉开距离。
可还没等我开口,他竟出声了。
“哎呀……”他声音像是老旧木门嘶哑的开合声:“怎么……只来了你一个?”
听他说了话,我心里多少有了点猜测——之前我和叶盈山的恐惧具象化时,可都是不会说话的。甚至那个化作陆群模样的怪物,也没有说过话。
而叶盈山被幻化成烂牛肉的时候,说话是说话了,但是一句就能听出来是他自己说的。
虽然这也未必绝对能作为评判标准,我还是回了一句:“怎么着,等人开年会啊?”
他像是愣了一下,埋在阴影中的脸看不起五官,随即笑出了声。
他声音粗噶难听,像是破旧的风扇苟延残喘的呼哧着:“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跟老朽说话。”
几十年?我皱眉,不确定的问:“……叶盘山?”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地狱的大门。我还没等反应过来,视野突然倒转。身体先是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然后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的阻了一下,全身上下随着那股惯性,重重的摊平。
剧痛是在三秒之后传来的。
“……!”
我条件反射似的想张口痛呼,一阵暖流猛地涌上喉头,腥甜瞬间席卷而上,呛得我咳嗽了起来。
咳嗽此时像是一场酷刑,震得我胸腔和浑身的骨头都传来痛入骨髓的共鸣。我想呻吟,想尖叫,可血液的阻塞让我的喉管中只能发出微弱的呛咳和喘息声。
我像是要溺死在自己的鲜血中,肺部疼的撕心裂肺,火烧火燎,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紧锣密鼓的在我的神经上叫嚣着彰示存在感,可意识却没法保护性的暂时关闭,而是清醒着让我体会这一切。
我眼睛大睁着,不知道自己的瞳孔有没有收缩。那轮月亮真圆真亮啊,几乎要灼痛我的眼睛。
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为何这个时刻我的五感竟然比平时还敏锐。一抹灰色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那道声音带着笑意粗哑的响起。
“老朽,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垂着头看我,距离很近,虽然背着光,我还是看清了他的相貌。
他的两只眼睛看不到瞳仁,都是鸭蛋壳一样的青白色。两只眼睛从下眼眶开始,像是曾被什么利器豁开一般向下延伸出两条长长的、肉色的、狰狞的疤痕,一直划到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