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刚才在场的没有一个比我实力差的,结果就我这么幸运被选中孤立了。
脚下大地的震颤逐渐平息,漆黑的密林恢复了宁静。我站直身体,呆呆站了一会,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么对一名无辜的路痴?
我无语的擎起手臂打了个响指,一道白色的光晕在指尖乍现,照亮我面前的方寸之地,也照亮了——
一张近在咫尺的惨白的、倒挂着的脸。
我:……
我没什么表情的开口:“要不我把你头发点了吧。”
闻羽的声音像是被风撞得破碎,在林间四面八方的回荡,幽幽的抱怨:“小小,你真开不起玩笑。”
我没好气。这货真是太烦了,简直是个牛皮糖,打又打不死,甩又甩不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我都说了,我就是你啊。”闻羽眨眨眼睛,随着我的步伐就保持着之前的距离倒吊在我眼前漂浮,白光闪耀下她像个纸人似的,在风中微微摇晃。
我没有感情的伸手去拨开她的头:“让让,挡我视线了。”
“你知道往哪走吗?还挡你视线。”闻羽嘲笑:“路痴。”
淦,倒霉也就算了,怎么一个未知生物都要来嘲笑我?
我阴恻恻的笑了:“你不路痴,那你倒是给我指个方向啊?”
说到这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崔桐遇袭的时候她也提前指了方向,一下子提起了点精神——难道她真能把我从这鬼打墙的树林子里领出去?
“想什么呢,”闻羽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就是你,说明我也是路痴,怎么给你指方向。”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那你来干什么?”我发自内心的叹气:“屁用没有。刚才在寨子里你不还会指路呢吗?”
“那是因为我感觉到了‘气’的波动啊。”
“谁的‘气’?你会相地?还是会阵法?”我一边向前漫无目的的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崔桐的气?”
“‘那个人’的气。”
闻羽忽然伏在我耳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她没有呼吸,但周身气息冰冷,侵袭在我的皮肤纹理之中。
“那个人?”我皱眉:“谁?”
她却咯咯笑着飘走了,微弱的白光下,身体像是氤氲的水墨画般消失:“小小,别让我失望啊……”
随着她身体的消失,最后一个字也像肥皂泡一样在林间淡去了。
我还不死心的站在原地喊:“那个人?那个人是谁?是不能说名字的那个人吗?伏地魔吗难道——”
没人回答,只有风声和树叶沙沙。
我撇撇嘴,故弄玄虚!
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余光捕捉到了什么东西——我快速转头,白光也随着动作迅速照亮,面前不远处的树下正站着一个人!
我猝不及防的一抖。
那人的脸漆黑,一下子让我想到之前在竹楼看到的炭人。记得那时候炭人没什么恶意,还给我们指路来着,我一下子胆子大了起来,试探着往那边走了一步:“……老乡?你好?”
他没搭理我,但所幸也没什么过激反应。我又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想着这人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哈喽?”
距离近了我才发现他不是之前看到的那种炭人,而是背对着我。冷白光落在他头发上,一丝一缕的反光。马上走近了,我却又迟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周身有一种熟悉感,却也有一股子违和感,让我直觉不太对劲。
我硬着头皮又走近一步,手中的小灯泡已经换成了炽烈的白光,就准备见势不好就砸过去。另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你……”
就在这一瞬,我才明白了那股违和感的由来——
我能看到他后脑勺,说明他是背对着我。可我目光落在他清晰的锁骨和喉结上——他的身体是面朝着我的!
太惊悚了,更要命的是,我电光火石间想起来看着他很熟悉的缘由——
这衣服不是崔桐穿的吗?!
我大惊失色,猛地拽着他的肩膀强制他转过身来:“崔桐!谁把你脑袋拧了——”
要真是什么怪物我可能还会害怕点。可现在我面对的是弱鸡崔桐,估计他变成鬼都只有被我K.O.的份。
他被我扭身过来,我看着他的脸倒吸了一口气——他脸上竟是完全没有五官,像是被人抹平了似的。
“啊……这是……掉魂了?”
闻羽去而复返,下巴搭在我肩膀上,幽幽的说了一句。我叹口气:“你下次出现时候能吱一声吗?”
“反正又吓不到你。”
“掉魂是什么意思?”我懒得和她废话,直接问正事。
“你没听说过‘吓掉魂了’这句话吗?”闻羽回答:“人在极度恐惧中精神会不稳定。以前的说法是人有三魂七魄,被吓到就会缺失一块。”
“魂魄?”我狐疑的问:“还真有这种说法?”
“当然了……那是以前的说法了。”闻羽笑了起来:“其实就是精神被割裂了,导致不完整而已。”
我想起之前刚开始跟着陆群工作的时候,他就很担心我被负面情绪吞噬,导致精神崩溃。还有刚刚用神识追踪陆群,收回来的时候太猛,被石英彦训斥。
看起来人的精神的确是无比脆弱的,我看着面前的崔桐:“这就是他……碎下来的精神?”
……还真是个精神小伙。
“其实精神也是‘气’,执念就是它的一部分。只不过执念太强,会从‘精神’上分裂出来,形成执念场,或者——”她玩味的停顿了一秒:“或者‘陆鸣’那种东西。”
行吧,反正都是“气”就对了。我手里提着没脸的崔桐,叹气:“那这得给崔桐送回去吧,不然他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
顿了顿,我又抱怨:“好歹是个道门传人,随便吓一吓直接把魂儿吓掉了算什么事儿啊。”
“不是吓掉的。”
闻羽的声音缥缈,像是从极高的树顶传来,随即坠落般快速靠近我:“是被人生生切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