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
独孤雁刚到时,不禁愣住了。北宫时麾下的骑兵少说也有上万,战马更是不计其数。何况那些将官们欺负文士,撤走了所有原有的马倌,现在这些事都要她一个人来做,不仅耗费人力,还得与这些战马培养感情,防止马群发狂一脚踹死她。
独孤雁并没有着急去喂马,而是绕着马厩走了几圈,目光停留在一匹毛发全黑的马上,上面配着玄金马鞍和白玉缰绳,并且单独关在一个圈里,想必就是北宫时的坐骑了。
她想着把它牵了出来,翻身上马。这匹黑马许是久经沙场,警惕性非常高,前脚蹬起就想把独孤雁甩下去。她紧紧抓住缰绳,用力蹬住马镫。
黑马不死心,开始在马厩里横冲直撞,独孤雁也压低身子,紧紧靠在马背上,不让它把自己摔下去。
在黑马只顾甩掉独孤雁时,前方出现了一堵墙,眼看就要撞上去,独孤雁翻身跃起,拼尽全力挡住黑马,因此被它径直撞到了墙上。独孤雁顺势往它头上就是一拳,让它往后退了几步,自己才得以抽身出来。可它还是挺立在那里,显得高大威严。
独孤雁抡起拳头就要再来一拳,黑马却突然俯身下来,低头舔舐着她受伤的手,原本高大威严的马现在就像小羔羊一样温顺。独孤雁也伸手抚摸着它的头,替它捋顺毛发。
回到马厩,独孤雁把饲草全部倒在一块空地上,而黑马则去一一打开马圈,让里面的马出来。在黑马的监督下,马们都井然有序的走到空地上吃着饲草。
“好一个驭马之术!”西林甫负手走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
“来监督你啊,这里可一个人都没有。”
“是吗?”独孤雁笑着,飞了一块石子击中不远处的木桩,后面又出来了一个人。
“姑娘恕罪,我奉将军之命在此保护姑娘。”宗玄拱手道。
独孤雁抬起缠着纱布的右手,道:“刚才也未见你有任何举动,这借口,找的也太敷衍了吧?”
“那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可好?”西林甫笑道。
“不至于此,他也是奉命行事罢了。”独孤雁说着,西林甫便示意宗玄退下。
“我奉劝姑娘一句,还是装傻的好。”西林甫凑近她道。
“那我也奉劝将军一句,别靠我太近,小心引来杀身之祸。”
“我与北宫乃是知交,自小便一起长大,你说他会怀疑我?”
“终会是个武将,也未可知。”她说罢往前走去。
“独孤雁,”他喊了一声,她停下了脚步,“小心身份暴露,他不留情面,多加自保才是。”
“管好你自己吧。”
—六年前—
那时西林甫年方十七,独孤雁还未及笄,二人青梅竹马,两位城主都有意结为姻亲。
那一年,独孤将军病重,西林将军前去探望,不知何故二人起了矛盾,不欢而散,而西林将军也在回城路上被刺杀。
独孤将军念女幼弱,在弥留之际将独孤雁托付给自己的部将万俟渊,二人立下婚约。后来独孤将军病逝,万俟渊顺理成章的继任了城主。
西林甫还是回去偷偷看她,却都被她拒绝了,直到最后一次,独孤雁才肯见他。
“雁儿,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我爹和你爹……”
“不过倦了,哪有那么多问题?”独孤雁冷冷的说。
“这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解释清楚好不好?我说过,我要保护你一辈子的。”他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一下子甩开。
“保护我?你拿什么保护我?你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不学无术,一事无成,除了摸鱼打鸟别的什么都不干!保护我,证明给我看啊!”
“好……”哽咽了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个字。说罢一步步后退,最后转身离去。
独孤雁独自一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他的背影怔了许久。
那一年,他继承父业,坐上了城主之位,结识英豪,征战四方;那一年,她失去庇护,居于人下,从此脸上在没有笑。
西林甫并没有告诉北宫时独孤雁的存在,只是深深的埋在心底,当作回忆。独孤雁也没有告诉他自己与别人立下婚约,从此城池是囚笼,只能淡淡的忘却。
西林甫望着那把破了洞的扇子,尽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