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林葵梦到高一的暑假。哪一年,老家的夏天很闷热,闷的让人心生躁意,偏偏老家只有风扇。
林葵坐在床上,拿着蒲扇,不停的扇风来降低内心的燥热,她无意间瞟到地上的收拾好行李箱,内心的浮气更加躁动。
她跳下床,想去看看奶奶,奶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次林葵去她房间,她都静静的睡着。
林葵推开门,屋内安静的只剩下奶奶微弱的呼吸声。她蹑手蹑脚的来到奶奶的床边,看着年迈的奶奶,安静的感受着她的呼吸声。
奶奶的床靠着窗,阳光射进,照在林葵身上。不一会,林葵就觉得汗津津,黏糊糊的。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奶奶,因为身体不适,奶奶一年四季都只能躺在床上,这么热的天,她的身上却盖着厚重的棉被。
林葵看着棉被,内心充满心疼。她举起手里的蒲扇,一下又一下,小幅度,缓慢的为奶奶扇风。就像小时候,她躺在竹床上睡午觉,奶奶就在一旁为她默默扇风。是奶奶,让林葵小时候的夏天,即便没有风扇,也能凉爽。
那个下午,是她和奶奶度过的最后一个下午。第二天,林葵就要跟随父母离开老家,回去准备开学。
林葵走之前,去了奶奶房间,和她作别。这一次,奶奶是醒着的。她浑浊的眼睛充满泪水,她想坐起来和孙女告别,却没有力气。她只能抓住孙女的手,叮嘱她回去要好好学习,在家要乖乖听话,要好好吃饭。
最后,她又哽咽着补充道“宝贝乖,下个暑假再回来看奶奶啊。”林葵看着奶奶,也忍不住落泪,她克制着哭意,另一只手帮奶奶擦掉眼角的泪水。“好,奶奶你也要保重身体,等我下次来看你。”
奶奶依依不舍的看着林葵,放开林葵的手,又抬起来抚摸她的脸颊。又唤了好几声“宝贝。”然后,让她赶紧走,怕耽误她时间。
…
林葵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才刚刚离开老家。但是,她看着窗外的如墨般的天色,高速路上亮着的路灯,就知道那个约定永远的留在那个夏天了。
车开过村门口的早餐店时,林葵看着禁闭的大门,又想起来,她以前最喜欢这家早餐店的炸物。而奶奶每次都会提前买好,等她到老家,献宝似的让人拿给她。
再也不会有个笑起来就和晴天一样可爱,会喊她宝贝,一把年纪还流泪的老太太,提前买好炸物等她回家了。
车缓缓的在院子里停下,林爸立马下车向大宅里跑去,林妈则是立马打开后备箱,提出水果,跟了上去。只有林葵坐在副驾驶上,抱着最后的希望,但是林爸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将她最后的希望撕个破烂。
林葵下车,走进大宅里。一切仿佛还停留在她上一次回老家,什么都没变。唯独大厅中央多了一抹刺眼的红,以及几个没怎么见过面的亲戚。
林爸趴在红色的冰棺上,嚎啕的像个小孩。林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她知道这里面躺着她的晴天,最温暖的晴天。她也想像林父一样放声大哭,可年轻的她,又怎么会知道人在悲伤到极致时,是流不出一滴泪的。
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冷血至极,她痛恨自己流不出一滴眼泪,那怕内心已经被悲伤吞没。
“哎呀,这不是林葵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林葵回头一看,是一个四五十的妇女,正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己。旁边是同样笑着的林妈。
看着妇女的笑容,林葵没来由的生出一阵燥意。林妈没有察觉到林葵的不对劲,她来到林葵身边,抓住她的手臂,对她说“这是你朱姨啊,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对啊对啊,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朱姨笑嘻嘻的说着,上来站到林葵旁边,亲切的揽住她的肩膀。
林葵内心不适,她对这位朱姨没有印象。小时候有没有被她抱过,林葵不知道。她只知道,奶奶以前还能站立的时候,每次她回到老家,都会给她大大的拥抱。
“叫朱姨好啊,要有礼貌。”林母看林葵不说话,在一旁提醒道。
“朱姨好。”林葵不情愿的说道,她只想去冰棺旁边呆着,而不是在这里认亲戚。
“好好,多可爱的孩子!”朱姨嘴角笑意更盛,她搂着林葵不放,和林母一起把林葵带到大门口旁的房间里,在里面唠嗑着林葵小时候的事情。
两个大人聊的开心,却没有注意到林葵眼里的暗淡。期间,林葵想离开,却又被拉下来继续唠家常,她只能呆坐着听她们唠嗑,一直到林母察觉到睡觉的时间。
到林葵洗漱好,躺在床上,她都没机会靠近冰棺一步。林母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催促她快些睡觉。
林葵内心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却被林母一声“快睡。”给憋回去了。只能安静的躺在床上,被迫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