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良久。

“在这睡吧，一个人睡也许身体很轻松，但是心里会很空，我觉得你今晚一定不想一个人睡。”祁聚双臂交叠枕在脑后，语气诚恳。

夜拦生的心头又是一紧，今晚有太多次这样的情况，他感觉自己再这样就要心悸了，其实也不只是今晚，回想起来其实有很多个瞬间，祁聚都让他刮目相看过，只是以前总是带着刻板印象，有意无意的忽视掉了，祁聚这个人外冷内热，脾气看着大其实很会照顾人，而且他身上带着一种天然的安全感，不靠谱的外在下透露着可靠的灵魂，时不时说出的话来总能震撼人心。

夜拦生用极轻的语气说道：“那就这样睡吧。”

俩人就这样静静躺在床上，但却都没有睡意。

祁聚突然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哭了？”

......

“你...”

“嗯，我看到了。”

“你看错了。”

“我看的很仔细。”

“祁聚！”

祁聚见夜拦生恼了解释道：“其实哭也没什么，正常人都会流眼泪，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夜拦生深吸了口气仿佛在故意压抑什么一样：“我没觉得不好意思。”

“你能跟我说说今天发生什么了吗？”祁聚用轻松的口气的询问道。

“为什么问这个？”夜拦生反问道。

“因为我想知道。”祁聚认真的答道。

还没等夜拦生开口，祁聚接着说道：“我想知道并不是为了拿住你的把柄之类的，我只是想了解你，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而且我也并不喜欢看到你哭的样子。”

夜拦生沉默，黑夜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跟你讲一个我的故事，你想听吗？”祁聚突然凑近问道。

夜拦生没说想听但也没说不想听，他看着祁聚，目光幽暗，祁聚笑了笑开讲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家只有我自己吗？”

夜拦生摇摇头。

“因为我是孤儿。”祁聚还像模像样的吸了吸鼻子。

夜拦生一脸震惊：“你......”

祁聚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夜拦生眼中露出了些许同情，就这样无声的看着祁聚，突然他感觉哪里不对劲，很快便反应过来了，明明前两天他还在办公室听见班主任跟祁聚父母通话呢。

祁聚通过窗子透进来微弱的光，看到夜拦生脸上表情来回的变幻，最终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骗你的，你还真信。”

夜拦生脸憋的的通红，感觉气的不轻，他怒道：“你耍我。”

祁聚收起笑容赶紧回道：“开个玩笑嘛。”

哪有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祁聚望着天花板，接着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虽然不是孤儿，但过得生活跟孤儿差不多，从小到大我的父母非常忙，他们忙着盖房子建马路，开胸膛战死神，忙到我见他们一面都得靠犯错才有可能回来一趟，他们是国之栋梁，那么多人都敬仰他们，我也敬仰他们，可在我的心中他们只是我的爸妈而已，其实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陪伴我的时间少而已，这并不影响我爱他们，也不影响他们爱我，只是有时候，会真的挺想他们的。”

夜拦生黑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他认真的听着，听着祁聚讲着自己的故事就像在听自己的心事一样。

祁聚这些话其实从来没跟任何人讲过，不知道为什么祁聚就是想讲给夜拦生听，哪怕他听完心里舒坦点他也愿意。

“祁聚，你爸爸妈妈是很厉害的人。”夜拦生由衷的说道。

刚才从祁聚的描述中，夜拦生感受到了祁聚不加掩饰的孤独，这份孤独他也能感同身受，唯一不同的是，祁聚的家一定是很温馨的地方，就算大家都不在一起也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爱，而自己即使可以天天和爸爸在一起，却只能眼睁睁的看见爱慢慢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房子，而现在连那座冰冷的房子恐怕也要没有了，他好像彻底没有家了。

祁聚每次看到夜拦生流露出这样难过的神情，他都心里非常不得劲儿，他凑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在想什么?”

夜拦生现在是清醒的，他从来没跟人倾诉过，他也不习惯跟别人交心，此刻他真的很想把心里的委屈和难过都说出来，但他就是张不开口。

夜拦生不知道的是，在上一次醉酒的时候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已经在祁聚面前展露过了，尽管那时候俩人的关系那么恶劣，祁聚也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件事来争得上风，他也从未提起过，所以到现在为止夜拦生对那一晚的情形都一无所知。

祁聚本想用自己的故事来交换夜拦生的的故事，可惜没有成功，心底多少有些失落，这说明他还不是夜拦生可以倾诉心事的人，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开始的时候对人家那么凶，想让对方这么快就敞开心扉，换成正常的任何人都不大可能吧，祁聚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不早了，赶紧睡觉吧。”祁聚说道。

“好。”

夜已过半，夜拦生毫无困意，出门的时候太着急，忘记带手机，现在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担忧着自己，也担忧着家里。

家，还有吗......

夜拦生在床上很老实，既没有翻身也没有动来动去，但祁聚依然察觉了他没睡，夜拦生虽然没开口说，但祁聚猜的出一定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祁聚这不是第一次和夜拦生在一张床上睡，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俩人借着酒劲很快就睡得昏天黑地，这次俩人就算昏天黑地也睡不着。

天快亮了俩人才陆续睡着，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祁聚醒来发现夜拦生还睡着，昨晚他应该比自己睡得还晚，他悄悄从床上下来，看到外面天已经放晴了，泥土的清香钻进了屋子，格外沁人心脾，祁聚伸了个懒腰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没多久夜拦生也醒来了，他不知道祁聚去干什么了，打开门闻到了淡淡的饭香味，祁聚还在厨房，夜拦生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盘烧麦，还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一盅嫩黄嫩黄的鸡蛋羹。

他走到厨房，祁聚一下子就看到夜拦生了，他手上忙活的没停，“你醒了。”

夜拦生注视着祁聚的动作有些失神道：“嗯。”

他还没来的及问需不需要帮忙，祁聚就赶他出来了：“你别在这碍事了，一会儿就都好了。”

“那你......”

夜拦生的话还没说完，祁聚道：“马上就好了，你先去。”

夜拦生乖乖的回到了餐桌旁坐了下来，他感觉有点不自在，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他还是不习惯在别人家吃饭睡觉，而自己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怪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去朋友家做过客，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做客？

夜拦生感觉这个词用在他跟祁聚的这种情况挺奇怪的。

祁聚很快端着一小锅热腾腾的蔬菜粥出来了，他笑着说道：“齐活儿了，赶紧吃吧。”

他拿起碗给夜拦生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快尝尝。”祁聚看起来心情很好。

来过祁聚家两次，每次貌似都是赶上夜拦生最落魄的时候，当时的心情顾不上这些小节，但是现在冷静下来，跟祁聚在他家独处的时候确实有点别扭的。

夜拦生用汤匙舀了一勺，刚入口，一股灼热感迅速蔓延开来，“咳咳...”

祁聚一看就是烫到了，他着急喊道：”赶紧吐出来。”

紧接着又倒了杯凉水，他瞬步到夜拦生身旁，着急道：“怎么不吐出来？”

夜拦生脸有点红，眼泪都快出来了，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祁聚迅速掰开夜拦生的嘴把水赶紧喂进去，边喂边道：“含着，一会儿吐出来。

这样反复几次后，祁聚轻生询问道：“好点了吗？”

夜拦生表情痛苦的点点头。

祁聚捏着他的下巴命令道：“张嘴。”

夜拦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巴，祁聚仔细查看着，皱了皱眉：“还是红，就怕起泡。”

夜拦生虽然喉咙还是不舒服，但是眼前祁聚的这个动作更让他焦虑，他拿开他的手，表情微讪大着舌头道：“我没事。”

祁聚坐回自己的位置嗔怪道：“刚出来的粥，不知道吹吹才能喝吗？”

“那不是你让我尝尝吗？”夜拦生小声说道。

祁聚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喉咙，还能吃饭吗？”

夜拦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眨了眨眼道：“应该没问题。”

齐聚给他夹了烧麦，声音放柔和了些：“这个不烫，吃吧。”

夜拦生乖巧的吃了起来，不得不说祁聚做饭确实还挺好吃的，刚才的粥虽然很烫，也能尝出味道不错，他从小到大吃过的山珍海味不计其数，但是都没有祁聚做的饭吃着舒服，虽然都是很简单的餐食，但是却让人很有胃口。

夜拦生的胃口确实好了不少，吃的比平时多了些，回忆起来，见到祁聚在家的样子大半都在厨房，他好像挺适合做饭的，很有一副居家男人的味道。 要是能经常吃到祁聚做的饭，好像也不错。

夜拦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差点又给自己呛着。

吃完饭，祁聚犹豫了很久才问道：“今天是周六，不用去学校，昨天我没问你，你，不回家没关系吗？”

祁聚知道这个问题可能又会让夜拦生回忆起不开心的事，但这种事不问又不行，不是每个高中生都跟他一样没爸妈管。

夜拦生的神情眼见的变得难看，他沉默了片刻回道：“我打扰你了。”

？？？

祁聚莫名的有些慌，他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没有打扰，如果真的打扰我还给你做饭吃干什么？只是你昨晚没回家，你的家人该担心了。”

夜拦生垂下眸子有些失落道：“他们不会担心。”

祁聚心头一紧，又来了，夜拦生的这副神情让他有些揪心。

他忍不住过去揉揉他的头发，轻声问道：“跟爸妈吵架了？”

夜拦生落寞的回道：“祁聚，你很像我的妈妈。”

？？？

祁聚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有些无语的轻拍了下夜拦生的头：“你在说什么东西？”

夜拦生哀怨的看着祁聚：“你在想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