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德妃-王嗣音
【淮王府】
【于十月末抵至淮州,恰是寒霜浓重时候,狐裘衣锦貂帽,厚厚一身裹来,胸前二两够遮去。附庸风雅的打一把扇,玳瑁骨,玉坠儿,勾起小丫头下巴来毫不生疏。旁人只当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又来祸国殃民了。】
【老祖宗起初也说过一两回,嫌是太过张扬。她才张了口便一通子道理回过去,一说两个弱女子易叫歹人起心,二说索性知道这里有肥羊的歹人多了便要分赃不均倒也没人敢当出头的了,三又将既是出来了便该肆意着些。后头的四五六暂揭过,总之到淮王府门口时,已有七成的风流了。】
【趾高气昂的吩咐那守门的小厮。】
我乃淮王母家堂妹的外甥,旁人都唤三爷,车里是我家祖母成老夫人,叫你家王爷快快来接。
【那虽是个愣头青,倒有两分骨气,这下可气呼呼的说起来。】
除了当今,哪个敢叫我家王爷来接,你搁这地儿扯屁,不要命了不成?!
【被人逗笑,问。】
扯屁?是这儿的话么。
【他刚要答又觉不对,旁有个稳重些的出来说话,先拱了手,话也有规有矩。这才让人捧了一只钵来,里头放一支筷。】
拿去罢,你家王爷自能明白。
【两人稍一犹豫,许是瞧出了那钵是紫金的,那筷也是玉的,想着大概有些真话在里头,便也往里传了。】
【三爷添一筷,自是个王。成老托钵,便是个盛。淮王到底不笨,于是就以了这样的名义在王府住下了。】
容德妃-王嗣音
【淮州】
【早眠梦了一段,行吟山水,又见竹风穿庭,看过秋水长天,边城三十三里外黄沙雄浑。旧时庭院承着百年的荣恩,肃穆静朴,那个小丫头扎着两个辫儿一蹦一跳。远处,钟声缥缈,隔世经年。】
这是哪儿?
【徐贤拧了温热的帕子来。】
淮州呀,您魇着了?
【攥着那帕,面上仍是不露悲喜。】
距漳水有多远?
【她一下紧张起来,左右张望着压了声儿。】
那是个忌讳的地儿,您同老夫人来散心的,可莫叫她听着了,否则平白再添几根银丝。
【呵了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若调了个各儿,便好受许多了?
【她很是疑惑,也不肯再多说。掀被就要下榻,那厢一应衣裳早备好了。寻了个小门就出去了,塞给小厮一碇银,便是讲扯屁那个。故作恶狠狠的盯着他。】
你若叫老夫人知道担心了,爷便同淮王告你扯屁。
【他哎哟一声直说不敢。】
【不同天子脚下,这壁夜来安静许多。寻了个老茶馆,听说书人说荒唐事,正说到那已故了许多年,却经久不息的人物,南戎武帝。原本女子称帝已是难极,她死后称作武帝,可见她杀伐血腥。曾占一城屠一城,那说书人讲得极生动,胆小的胖子已要走了。五指收拢,正是青白见骨。】
【那厢却先有了动静,一只老茶碗,带着茶水沫子就砸上台去。那手端得是清瘦分明,动作行云流水,眼里有暗怒,长相是天上地下一等一的俊。】
你个牛鼻子老道,也敢在这乱说。武帝无双,岂是你论得?当年她能夺城杀帝,今日尔等就不怕引来南戎怒火?
【原本众人图看个热闹,却到底也是有些血性的,这会便全激了出来,叫嚣着要打他。眼瞅着架势不对,一不做二不休便拉了他就跑,姬霸原是随了贴身保护来着,这会人多又乱,一来二去也不知了所踪。】
【约摸跑了一里地,实是没了气力,停下来气喘吁吁的。他却很狐疑的看着,仿佛看个傻子。瞪他。】
喂,是我救了你。
【他转身就要走。】
自作多情。
【恼了,气急败坏的脱口而出,竟有些女子娇嗔。】
谢三!
【他顿住,再看来是有几分惊愕有几分狂喜,再后来就是显而易见的失落了。他这样的人,总以为是面无表情的。一下乐起来,扬眉。】
你不记得了?我从前见过你的,你寻到你妻子了不曾?
【他仿佛出神。】
寻到了。
【又问。】
可以让我见见么?
【他极轻的笑了一声。】
在凡人不可见的地。
【嗤。】
还凡人,你妻子成仙了不成?
【他竟恩了一声,也不明缘由,只当他爱妻成狂,当做了仙女儿。不同人计较,并肩与他行。絮絮叨叨的。】
你就不好奇,我如今是何身份?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三爷,天为长兄,地为次兄,天地之间我便排行老三。嘻!你这三又是哪个三?
【他又复了那模样,负手淡说。】
不好奇。
【毫无办法,只好自顾的约着,说三日后去城南吃老酒。】
摄政王-贺佑
【珉王府】
【喂着旧时养的蓝顶鹦鹉,鸟通人性,常能学语,高福上来递茶,茶温般般,啧声按眉】事情备妥当了?
【高福呵腰应了声是,又笑】阿音如今还在淮州,你替本王修书一封,问她还想不想与本王看这盛世江山了。
【抻袖取来叶僚进献的墨玉扇,泥金洒落,熠熠生辉,把扇一打,冬日里送来的凉风,是不合时宜】本王看还是阿音好,苏氏在宫中什么名目都不曾有,是个蠢笨人物。晏,她不知晏这个字在先帝在时,是个大忌吗?
【转而挑眉】哦,本王忘了,宫中还有晏门的孽种,如今攀上皇帝的高枝,竟也成了个公主。
【弃扇,冷笑一声】都该死。
【高福道前厅有客至,整袍扬长而去后,金丝悬架上鹦鹉突然扑翅,不知从何处听来大逆不道之词,喳喳学舌,聒噪至极】逼宫篡位算得了什么,杀了贺稷,本王才该是天下之主!
容德妃-王嗣音
【淮王府】
【话本子唱得忒假,哪里是雪肌红梅的缠绵旖旎,都快忘了那滋味。落梅红痕,分明雪地杀人夜,千里不留行。折扇儿一打,噙笑看人生死挣扎,还叹美人腰扭的不带劲。】
【哎呀,这王候权贵的造化啊。无怪陈吴之后揭竿不穷,不难宴后楼塌人散,都是作。】
【一纸漆封三层的不能对人言,敞着窗子就揭了,盯着盛世江山四字发笑。】
盛氏坐不了江山,还是该他贺氏的。
【该死的贺氏。】
该告诉好哥哥了,比肩天下不得劲儿。若他拱手,待我坐拥了大宝,倒也赏他龙榻下一寸地来瞅瞅。
【贺家的人总是善忘,却有风与月替他们记着。谋害皇嗣是大罪,谋朝篡位便是挫骨扬灰。说甚么窃国者侯,那护国者又该如何?】
【寻来一只口脂盒,白玉面上绘金兰。传高个子进来。】
替小爷把这盒子与你们王爷,同他说…嘿嘿,醉春风的薛谷姑娘想他许久了。
【待人走后敞袖凭风,看凛冽肃杀,念及那年炭火煨得红番薯,那人烫得倒吸气儿却仍剥得干干净净的傻模样。突地笑出一声。】
傻。不好好替我养鹦鹉,不知道鹦鹉面前不能言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