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宋时坐在客栈大厅里,手里拿着针线在做刺绣,他下楼凑近一看,她正绣着一支白中点粉色的花,看着像是百合,十分好看。
“这是?”
宋时笑道:“我听珊珊说她之前的手帕弄丢了,一个女儿家身上怎么能没有帕子呢!所以,我闲来无事便想着给她绣条帕子。”
“真好看。”
赵羽毫不吝啬地夸赞着,他有些意外,宋时的女红居然也是如此的精细。
宋时扬起嘴角,甚是开心。
“怎么不在屋里绣?”
“屋里太安静了,不妨出来听人们说说话,心情也会好些。”
此时,楚天佑下了楼,看到二人打了声招呼便要出客栈大门。
赵羽走到天佑身边,问道:“公子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去吧。”
楚天佑抬了抬手,“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正要出门,又想起什么,他回了头,嘱咐:“一会去顾府瞧瞧,看看有什么线索。”
赵羽点了头,目送楚天佑离开。然后又走到宋时身旁,说道:“我先去趟顾府。”
宋时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宋时打断他,十分坚定:“侯爷就当带我出去透透气。”
“好。”
看赵羽答应了,她弯了眉眼,眼睛也跟着亮了几分。把桌上的针线放回房里,就同赵羽出了客栈。两人四处打听,在城南找到了曾经的顾府。
如今的顾府一大半的府邸已经成了废墟,余下的几间屋子也已经荒废。据说,顾府被大火烧毁后,沈春娘的鬼魂一直留在这里,所以这地方一直无人敢接手,已经荒了一年多。
“这里都荒废了这么久,还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吗?”
宋时跟在赵羽身后,脚下都是没烧干净的木桩石头。即便当年留下什么线索,怕是过了一年,也都没有了。她提了裙摆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些东西,眼神打量着四周。
赵羽跨过一处木桩,回头提醒宋时:“宋姑娘,小心脚……”
宋时听到赵羽突然开口说话,吓了一跳,未注意到脚下的木桩,一脚踩了上去,然后脚下一滑,眼看要倒在地上,赵羽顾不得礼数,手掌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拉进怀中。
宋时的双手扶着赵羽的肩膀,两人的鼻尖相碰,四目相对,双双愣了神。
少女盈盈细腰被他一手握住,身上淡淡的香味也传入他的鼻中。赵羽突然感到心跳的厉害,慌忙拿开自己的手,与宋时隔开了一段距离。
“小……小心脚下。”
赵羽脑子像是一片空白一般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结结巴巴把刚才的话说完,然后迅速的转身向前走。
宋时轻咬着下唇,虽然隔着衣服,但腰间还是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赵羽走路顺拐的样子惹的她低头笑了笑,正巧看到了使她差点摔倒的“罪魁祸首”,突然发现了什么。
她蹲下身,仔细的瞧了瞧,那层层木桩的缝隙中夹着一块方巾,刚巧能看到一角上绣着鸳鸯的图案。那鸳鸯绣的极其逼真,惟妙惟肖。
按说这么大的火,这一块方巾早就被烧的干干净净的,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是后来掉进去的?
抬头看见赵羽已经走远,她又瞧了两眼,起身小跑到赵羽旁边,和他肩并肩一起走。
二人各自怀着心事没有开口多言。直到走到一处未被烧掉的房前,赵羽这才回了神。
“走吧,进去看看。”
随着赵羽进屋,屋里大多的东西都被烧的面目全非,只有那张床和角落里的铜镜还完好无损,只是这铜镜虽然还在,但镜子却已经裂开了许多的缝隙,宋时瞧去,镜子里歪歪扭扭地映出自己的容貌。
顺着镜台往下瞧,宋时看见了镜子前的椅凳,看上去只浮着一层薄薄的尘土,相比它处,显得格外干净。镜台上还摆着一个紫砂香炉,空气中隐约飘着一股香味。
宋时拉了拉赵羽,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像是住了人?”
“为何这么说?”
宋时指了指镜台下,“你瞧这凳子上的尘土并不像是荒废了许久的模样。我怀疑应该有人住在这里。”
赵羽用手指扫了一下凳子,指腹上只有些许浮尘,“看来的确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可随后又仔细一想:“万一只是乞丐借住呢?”
宋时揭开香炉的炉盖,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摇摇头:“我觉得不像,这香炉很显然每天都有人在用,乞丐应该不会熏香吧……”
赵羽细嗅了嗅,空气中的确有些香味,觉得她此言在理,他道:“我们这就回去和公子商议一下。”
宋时和赵羽回到客栈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两人一进客栈的大门就看到一群男子拉着冯怜春,她一直在挣扎着,可姑娘家的力气哪有男子大,就这么被半拖着走向客栈门口。
赵羽看到,一脚踹向拉着怜春的那两个人,随后将她护在身后,宋时见状也走到他身边,她未曾见过这些人,但心里也猜到了应该就是那日追逐冯怜春的家丁们。
赵羽眼神凌厉,语气也跟着低沉了几分,“又是你们?”
“我们来接少夫人回府,与你们何干!”
宋时生了些气,这些人强娶还如此嚣张,她上前一步,眼里丝毫没有怯意,轻启朱唇:“只是收了聘礼,未过娶妻文书,亦未八抬大轿,更未拜堂成亲,这怜春姑娘怎就成了你们少夫人了。”
那为首之人看到面前站了位弱女子,更是猖狂,“少废话,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是不会放人了。”
说着,便拿起手中的木棍朝着宋时打了下去,她没想到他们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用武器,惊地后退了两步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羽单手抱着她转了一圈,将她放到冯怜春旁边,也没出刀,然后赤手空博就与那群人打了起来。
说来,那帮不过是普通的家丁,赵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打的各个都蜷缩在一起躺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在打斗的时候夺下了谁的木棍,他往地上一扔,然后冷冷地说道:“再不滚,小心我打烂你们的头!”
直到那些人走后,宋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赵羽回头看向她,收起了方才的凌厉,看她的手放在心口,知道她吓着了,顿时软了语气,问道:“宋姑娘,可有伤到哪里?”
宋时回了神,摇摇头。
看到宋时无事,赵羽又问了怜春,怜春看着赵羽,眼神意味深长,她柔声道:“多谢赵公子出手相救。”
“冯姑娘没事我就放心了。”
赵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转向了宋时,他听她问道:“你呢?可有伤着?”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怜春在一旁瞧着两人互相关心,眼神一下子变得黯然失色。
天佑独自一人来到照水县衙,从怀中拿出五味代天巡狩的官印,眼波流转,随后走入县衙。
张县令听闻钦差大人驾到,连忙出门迎接,正要下跪拜见,却被天佑抬手阻止。
“大人莫跪,我是钦差大人的手下,此次前来是奉钦差大人的命令查一桩案子。”
张大人听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迎了天佑入内堂。
“不知钦差大人要公子查的是哪桩案子?”
“我随钦差大人来照水县里,听闻这里近些年凡办喜事者,新婚夜里,新人都会离奇死于新房里,可有此事?”
张县令听闻,叹了口气,“是啊,天降我照水大祸。”
“可有请仵作验过尸体?”
“验过,每位新人的死状都是一样,全部都是被吓死的。大家都说……都说……”
天佑听张大人不言下文,眼神一凛,声音都亮了几分,“都说什么?”
“都说是春娘的鬼魂前来报复。”
“糊涂!”天佑怒道:“你身为地方县令,百姓的父母官竟然也信这怪力乱神之说!报有如此想法,如何能替百姓鸣冤!”
张县令被天佑气势吓到,竟是忘了他不是钦差大人,直直跪了下去,“您莫动气,那些人瞪着眼睛,死状惊恐……”张大人咽了一口唾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那些新人身上都有香味……”
“什么香味?”
“沉香……”那张大人看了看天佑,又低声的说了一句:“一定是沈春娘……”
听县令一直在强调沈春娘,天佑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气,想知道原因,问道:“你如何笃定就是沈春娘?”
“那顾二少爷有不寐的毛病,经常会去香坊买沉香,后来也会给沈春娘买一些。从那以后,春娘身上就没什么脂粉味了,都是这沉香的味道。”
光靠香味就认定是沈春娘,天佑觉得甚是可笑,他轻瞥了张大人一眼,又问:“那顾府的尸体呢?可有验过?”
“顾府的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有留下。”
天佑眯了眼,没想到这大火竟如此凶猛。除了沈春娘,还会有谁和顾府有如此深仇大恨呢。如果他没猜错,这放火烧了顾府和新婚之夜害死这些新人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人。
香味……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笑了出来。他扶起张大人,软了声音,“大人莫慌,楚某此次前来就是奉了钦差大人的命令协助你破此案的,还烦请大人配合。”
“有需要下官的地方还请公子尽管开口,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嗯。”
“下官还有一事,不知钦差大人现在在何处?下官好准备为大人接风洗尘。”
“那倒是不用,钦差大人此次是暗中巡访,还望大人莫要声张。我们钦差大人啊……”
我们钦差大人啊此刻正跟着珊珊在敲那李府的大门。
李府小厮识得珊珊,便问她是否又要寻方和道长。
珊珊摇摇头,将五味推到身前,“是这样的,我昨日听道长说起李少爷重病,今日就带了认识的神医来,看看是否能治好李少爷的病。”
珊珊本想让那小厮传李老爷和李夫人前来,没想到来的人竟是方和。
“贫道不是已经说过,此事莫要多管多问。你们请回吧!”
“等等。”珊珊拦住方和,眨着眼睛说道:“道长,你可知我这位朋友可是国主御赐的丁大御师,丁太医啊!昨天我们提起李少爷重病被他给听到了,他非要来给李少爷治病,拦都拦不住。道长你也知道太医呢最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病了,不看一下不甘心啊!”
珊珊看方和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把玩着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地说道:“要是实在看不到,那就只好请旨了……”然后又转头看向五味,笑的不怀好意,“是吧丁太医。”
此时的五味好想摇头,但又想着昨日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不能丢了面子,尤其是在珊珊面前。他只好笑笑,说道:“还请方和道长给本太医这个机会。”
方和上下打量着丁五味,似乎对他太医的身份有所怀疑,可见珊珊态度如此强硬,转着眼思考了些时候,只好说道:“也罢,你们随我来吧。”
穿过走廊,走到一处厢房,窗户上全都被封上了黑布,打开房门,里面一片漆黑。
不知何缘故,五味总觉得这里阴森,不敢进去。是珊珊推了他一下这才把人带进来,方和跟在他们身后。
许是进了屋又离得近的原因,珊珊居然在方和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不过她没有多想,只觉得四周一片黑暗。
“为何要用黑布遮着窗户呢?”
“楚夫人有所不知,李少爷的病不能见光。”
“楚……夫人?”五味声音亮了几分,瞪大眼睛盯着珊珊。珊珊本来也因为方和突然的称呼而害羞了几分,被五味这么一喊,赶快拍拍他,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五味气的一跺脚不理她,自己走到床边,靠着桌上的烛火才勉强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明明正值壮年,却骨瘦如柴,脸色甚是苍白,甚是有些隐隐发灰。
珊珊凑近了些许,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不忍直视,一个人怎么会病成这样,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五味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将手指放在他的脉搏上,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瞪圆了眼,而后眉头越皱越深。
这边珊珊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五味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方和看向他两的眼神满是冷意。
“五味哥,怎么样了?”
珊珊刚开口,五味迅速起身,正要说什么,看到了方和在盯着他们,眼神阴森可怖让他不禁咽了口水,拉着珊珊匆匆离开了李府。
出了李府的大门,珊珊心急地拉住五味,“五味哥,到底怎么回事?”
五味用扇子挠了挠头,“等回了客栈,我再和你们细说。”